隔雾观花
李木叶再醒来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四周有泥土的湿气,他回到了地下。
墙壁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灯下白衣执笔墨在墙壁上绘出了灵气逼人的青霄玉女图,神女拈花临凡。
他起身环顾,确信这里是西越王陵,再擡眼,见到了一幅扭曲古西越国真史的壁画,怒不可遏。
“为什么要抹掉辛羿?”
“你醒了?”凌霜手中不停,继续画着不真实的壁画,“这是西北产量不多的颜色矿石,听说千年不褪,那这个故事在千年后也会为人所知。”
“我问你,为什么要抹掉我爹的存在?”
“少胡说,你爹是李衍,辛羿认识你的时候就死了,我那时候在天上看着呢!”
凌霜换支笔,在墙上手书昔年桓庚所吊《青女赋》,神思飘扬九重天外,一不留神,默写了完整的一篇赋。写完之后,她看着那“时维青羿”四字久久出神,最后随手划掉了“零乱萦回,羽之羿风”八字,又用雌黄修补痕迹。
做好了这一切后,她拎着小松鼠离开,心情颇好地哼着歌,不理会它的挣扎。
“瞧你那点出息,做了件小事就这么高兴?”玄鳞等在外,毫不留情地下她脸面。
“不懂就闭嘴!”凌霜话头一转说:“让你把仿古的《河岳经》找个战乱时藏书的破地方藏起来,藏好了没有?”
“藏好了,我亲自看过,确信它有重见天日的一日。但你这样做,是不是过分戏耍人族了?”
“你要是不能成功,《河岳经》就是戏耍,你要是能让你罪渊大的族人重见天日,那就是你们存在的如山铁证。”
李木叶迷迷糊糊间确认了一件事,玄鳞的目的之一是打开罪渊。
“罪渊没有活着的天妖了。”李木叶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重见天日的罪渊只有一滩烂泥肉。”
腿脚不便的玄鳞像条毒蛇一样猛地靠近,双手按在李木叶的脖颈上,问凌霜,“我不能杀他?”
“我也跟你说过这事,你不是不信,非要看一眼才肯?”凌霜奚落道,“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你不怕他把我们的谋划泄露出去?”
凌霜晃了晃怀里的松鼠,反而说道:“喂,李木叶,这人间不好,我想要回天,而这条残废蛇想要打开罪渊,毁掉掠神阵。”
李木叶急切地想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提防,可他在凌霜的怀中挣扎半晌都没有用,却见到了凌霜愈笑愈灿烂的脸。
“李木叶,你都听到我们的计划了,想告诉谁呢?”凌霜笑着颠了颠他,“世上哪还有你的亲人?你的话谁会听你说呢?”
“而且,”她慢悠悠的卖了个关子,“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掠神阵对你的影响吗?不用别人杀,你很快就没有未来了。”
李木叶不挣扎了,乖顺道:“那我们现在要去鬼市,我带你去,把鬼市送给你。”
凌霜一怔,一瞬五味杂陈,转头和玄鳞嘲笑他,“看来他真的快要被掠神阵侵吞了,我说他要死了,他竟然记着送我东西!”
“小心有诈。”
“一只松鼠能翻出什么浪来!”凌霜不以为意。
鬼市月圆之夜外人才能进入,幸而月亮一月一圆。
凌霜抱着李木叶半只脚踏入此间,有感于今时不同往日,鬼市更萧瑟了,不及感慨,一道凌冽的剑气迎面而来,一青衣鬼面人提桃木剑,携满天风雨倾泻狂澜。
凌霜左手并剑指,右手春风笔,卸去大半力,黑水凝成深潭一样的冰渊。
那道剑气还要卷土重来,她啧了一声,伸手将小松鼠举起来,挡在身前,青衣道人急忙收势,一道剑风从缝隙漏了出去,落到了李木叶背上,生生让他疼醒了。
一息之隔,足够他们看清楚那青衣鬼面是何人。
“李衍不是死了吗?”玄鳞惊呼出声,下意识作出攻防姿态。
“不是他。”凌霜眯眼看了会儿,蔑笑道,“一道残念而已,李衍给这小子留的东西可真不少,当真是放心不下他。”
“小松鼠,你说,怎么办?”凌霜问他,“事关你爹的来世生机,我劝你不要打马虎眼。”
李木叶的后背流出的鲜血逶迤一地,残念李衍眼神闪烁,再一次把他抱起来装进了竹筐背篓里,作势护在身后,一如生前。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但鬼市是你给我的。”李木叶眼睛眨了几下,背后的伤很疼,残念太像故人,都令他忍不住落泪,他用力把眼泪憋了回去,从背筐里爬出来,“我不想你彻底消失,我要把鬼市让渡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