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chapter54忏悔“盛明之,……
人往往会偏爱和自己长得像的孩子,或者行事风格跟自己相像,这样才能找到血缘之外的连结。钟华安也一直这样想,而符合这一标准的只有钟少惟一个人,不仅同她长得像,连行事风格也一衣带水地遗传透彻。
两个孩子里,她更喜欢钟少惟,是整个钟家都公认的事实。钟少惟虽然是她和联姻的丈夫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生下的孩子,但数年以后她回归家庭,同这位原配丈夫也确实产生了细水长流、相濡以沫的情感。
钟少惟拥有一切,母亲的容貌、母亲的喜爱、正统的出身。虽然都是母亲的孩子,但钟父常年在内宅之中,下人们都需要看他的脸色,钟誉的身份自然就差钟少惟一大截。
钟少惟明明拥有一切,当初却那么着急用恐吓生命的方式拉自己初来乍到的小妹妹下水。一次意外落水,大哥舍身相救,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增添成倍的信任,然而所谓舍身,他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也一定不会出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盛明之这么多年一直在想,他到底在怕什么?当年的恐慌,现在还存在吗?
最近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也许从一开始,钟华安看重的人就不是钟少惟。
行事果断,却阴险狠辣太过,小小年纪就窥得一般。这样的人怨恨太重,不能委以重任。反观钟誉,那种淡漠到游刃有余的态度,才和年少时候的钟华安最像。
钟华安不肯承认的,是她最不爱的那个孩子,才是最像她的那个人。
她望着盛明之的眼神,心中泛起无限疼惜和自责:“小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推下水的时候。”推她下水的那个人,她看见对方收过大少爷的小费。
钟华安的心口被盛明之这简单一句话刺得很疼,她不知该说什么,辩解也很苍白:“妈妈也是后来才知道。”
“但您和他的父亲还是让钟誉去罚跪了对不对?”
“妈妈当时并不......”
“如果您愿意去查一查,应该很容易发现。您只是......不愿意把这个罪名安到钟少惟头上。”盛明之并不想指责母亲,毕竟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好毋庸置疑,甚至胜过钟少惟,可她站在钟誉的立场上,替他觉得不太公平。
盛明之垂眸道:“妈妈,你知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坏蛋。”
钟华安心里隐隐不安:“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不过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盛明之站起来,将有钟少惟的那张照片抽出来放在桌上,抱紧了相册。
离开书房前,她不忘强调:“我并非为了钟誉。我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那辆摩卡色的跑车飞速驶离庄园,朝着西侧的盘山道一路狂奔,发动机的轰鸣声甚至跟不上飞驰而过的车影,这个颜色在群山之中格外扎眼,就像一幅荧绿色的油画突然被一杯咖啡泼过。
盛明之的脚死死踩着油门,她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即便手紧抓着方向盘,也有可能在转弯处因为漂移速度过快而被甩出公路。但她完全没有考虑这一点。
加速,加速,一直加到一百八十码,在一个U型转弯口,她迅速转动方向盘,轮胎在地上划出一道烧焦般的痕迹,摩擦的声音刺耳到像是耳鸣,车尾险些擦到护栏。她确实耳鸣了,即将被甩出车里的失重感令她的大脑产生嗡鸣,把她的世界彻底对外关闭,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沉,浮,沉,浮。
畅通无阻的山路,风驰电掣,盛明之的意识渐渐恢复,听到了一阵并不来自于她的跑车的轰鸣声,从后视镜看过去,是出门时看到的那辆黑色帕加尼跟在她后面。与此同时,她终于开机的手机不停在响,来电显示钟誉。
盛明之觉得自己听见了,又什么都不想听见。
钟誉喜欢赛车,不巧,她也略有涉猎,并且赛车技术并不比他差。
他并不知道。
盛明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天气预报今天有雨,云层也预报多次,到这个时候总算砸下来,并非那种淅淅沥沥的雨,只一滴,砸在人身上都会恍惚间觉得疼。倾盆的雨捶向她的挡风玻璃,风阻愈来愈大,山路开始打滑,盛明之仍然踩着油门。
她的手机还在响。
轰鸣声、雨声、摩擦声、铃声,所有的声音都成为推她越过冷静线的手。
嘈杂的,好似她过去几年热闹的人生。
这座山的半山处有一家私人农家乐,开辟了一片人工湖,平时有不少老饕前来,但雨天山路危险,没人来,一路上也不见什么车。
盛明之看见了那辆白色AMG,还有越过那辆车,在雨帘之中影影绰绰的那个人。她猛然打转方向盘,朝钟少惟的方向加速开去。
十五米。
十米。
雨在挡风玻璃前成了瀑布,雨刮器形同虚设。
不过她还能看见那个人闪避不及,转身跳入湖中。
盛明之猛地踩下刹车,方向盘连续打转,轮胎在草地上划出一片泥泞的痕迹,直直溅到车身上,她的车子横停在岸边,距离湖面不过寸余的距离。
盛明之双手还按在方向盘上,没有下车,隐隐闻见一股烧焦的味道,心里有些懊恼。
今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天气,没能让她如愿以偿看见钟少惟在选择跳湖前惊恐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她恶劣地想。
所有声音都静下来了,手机不再响,雨声也仿佛听不见一样,她身后那辆跑车的轰鸣终于停止。
盛明之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钟誉的车停在她后面一点的位置,车窗仍然都是摇上的,不过她的视线穿透玻璃,似乎能跟他交汇。
其实她并不想把钟誉牵扯进来,这是她自己的事,怎么处理也由她自己决定。
她迟迟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