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鹅黄色洋装的司玥蹦跳着下楼,蝴蝶结发带随着动作飞扬。
她身后跟着位穿旗袍的妇人,珍珠项链在颈间莹莹生光。
发什么呆呢?妇人温柔地捏捏他的脸:段家小少爷等你半天了。
段家?司珏茫然地转身,阳光突然晃了眼。
等视线恢复时,雕花大门前站着个穿藏青西装的少年。
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朗轮廓,正冲他不好意思地笑。
阿玉...?司珏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
少年耳尖泛红,却大步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好来我家玩的,我在花园等了一小时。
掌心相贴的温度如此真实,司珏突然鼻子发酸。
这不是他认识的段温玉——那个在梨园初见时气势逼人的军阀,那个和他相拥而眠的阿玉。
面前这个只是个会为等待害羞的少年。
穿过爬满蔷薇的篱笆墙,段公馆的花园里摆着茶点。
司珏自己熟门熟路地坐在藤编秋千上,段温玉给他递柠檬汽水时,指尖碰在一起又飞快分开。
远处传来钢琴声,寻着琴声看去,原来是从隔壁院子里传出的,“妹妹司玥”正在弹钢琴。
你昨天教我的诗,我背下来了。少年段温玉突然说。
他清清嗓子,用带着变声期沙哑的嗓音念: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背到同居长干里时卡壳了,急得抓耳挠腮。
司珏噗嗤笑出声,不知怎么接出了下句。
两人笑作一团,汽水瓶倒在草地上,泛起晶莹的泡沫。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门廊下告别。
段温玉磨蹭着不肯进去,突然飞快地凑过来,嘴唇在司珏脸颊上轻轻一碰。
明天...明天还一起温书吗?少年问得小心翼翼,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司珏摸着脸点头,心里涨满某种陌生的甜蜜。
没有梨园,没有鸦片,没有那些在噩梦里撕扯他衣裳的手...
他们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阿珏!该喝药了!司夫人的呼唤从餐厅传来。
司珏转身时,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十四五岁的少年,眼神清澈,脖颈光洁,戏妆的铅粉与淤痕都消失无踪。
餐厅里,司玥正偷吃草莓蛋糕,被父亲用报纸轻轻敲了下脑袋。
窗外是生机盎然的春日,阳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
血压回升了。苏辰的声音骤然响起。
司珏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嘴唇终于有了些血色。
柳轻风正在给他换额头上的冰毛巾,突然咦了一声:他在笑...
确实。一丝极淡的笑意浮现在司珏唇角,像蜻蜓点过水面。
段温玉忍不住去碰那抹笑纹,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司玥蹑手蹑脚地凑过来,眼泪还挂在腮边:哥哥要醒过来了吗?
“会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段温玉坚定的回应着。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穿过窗棂,正落在书案那封绝笔信上。
扳指压在温玉亲启四个字上,边缘泛着湿润的光,不知是血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