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他们查IP,我们记名字(2 / 2)

我没回头。

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我推开养老院偏门的铁锁时,风正从巷子深处灌进来,卷着潮湿的落叶拍打在脚边。

保温箱沉甸甸地压在臂弯里,里面是六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清蒸鱼、胡萝卜炖牛肉、软糯的小米饭,都是按老人们各自的忌口精心配好的。

我没走登记台,也没打卡,就像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幽灵。

可我知道,他们跟来了。

眼角余光扫过墙角那辆半旧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但反光中闪过一道金属光泽——有人在用长焦镜头对准我。

两个穿灰夹克和卡其裤的男人一前一后进了偏门,步伐不紧不慢,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

便衣,动作太干净了,不是片警,是李维汉的人。

我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来得正好。

我没跑,也没躲,反而拎着保温箱往院子里走去,脚步稳得像是每天都要走这一遭。

身后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跟上。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迟疑——原本以为会是一场追捕,结果目标主动带路,像个导游。

“今天轮到我送东去。”我头也不回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他们耳里,“张爷爷血糖高,饭要早点送;陈奶奶帕金森手抖,得把汤换成稠的;还有刘婆婆,她耳朵不好,但只要听见敲三下窗户,就知道开饭了。”

我一边说,一边指向晾衣绳上挂着的一支红笔,夹在两张通知单之间。

“那边,红笔标记的是今天没起床吃饭的。护工老周每小时查一次,画钩或画圈。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翻记录本——不过字太潦草,怕你们看不懂。”

其中一个男人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组织非法志愿活动?”

“志愿?”我轻笑一声,停在轮椅区旁边,指着角落里晒太阳的张师傅,“您不如问问这位老爷子。他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连小刘上周换班的日子都没记错。”

那人愣住,目光转向那个佝偻着背、戴着老花镜的老人。

张评估师缓缓抬头,眼皮都没多抬:“你们查IP地址,查账号,查服务器……可你们知道小林每次来都会帮李婶调收音机频道吗?她只听戏曲频率,但按钮坏了。”

“这算什么制度?”另一个男人忍不住问。

老头淡淡地合上日记本,声音像秋叶落地:“不算制度,算惦记。”

空气静了一瞬。

我转身往外走,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风又起,吹动铁门吱呀作响。

身后传来低语,似乎是人在打电话,语气焦躁。

我知道,他们在重新评估——这不是数据泄露,而是一张由无数琐碎关怀织成的网。

他们能封号,能删帖,甚至能吓退平台,但他们没法定义“惦记”是不是违法。

傍晚雨落下来时,我才回到出租屋。

手机震动,许念的语音跳出来,背后人声鼎沸,像是在社区中心开会。

“街道办刚打电话,说要把‘夜灯’纳入社区共建项目,资金独立审计。”

我没立刻回。

窗外雨点敲在遮阳棚上,噼啪作响,像掌声,也像鼓点。

我翻开日志本,指尖滑过那些被划掉又补上的名字——王建国、陈秀兰、小陈……在最新一页空白处,我慢慢写下:

“被人记住,也是一种保护。”

笔尖顿了顿,我又添了一句:“只要还有人愿意叫出你的名字,你就没真正消失。”

手机忽然亮了。

是张评估师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他们的网络爬虫停了。」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久到雨水顺着窗缝滴进屋内,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痕。

忽然间,我觉得这场仗,我们早就赢了。

不是靠流量,不是靠曝光,而是因为我们始终拒绝成为一组冷冰冰的数据。

周五傍晚,我照常去图书馆还书。

雨已经停了,天边泛着淡青色的光。

肖潇然站在柜台后,见我进门,笑着递来一本崭新的绘本,封面画着一只提灯的小狐狸。

“许老师推荐的。”她说。

我没接。

望着她温和的眼睛,我听见自己问:

“许念今天值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