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灯会熄,但火种埋进了土里(2 / 2)

“我知道你不是神,也不是什么英雄。你是第一个敢在黑夜里停下来的人。现在我不等了,但我还想留盏灯,给下一个不敢回家的人。”

后面附着一份捐赠协议——他把拆迁补偿款的一半,转入了夜灯屋专项基金。

我把信读了三遍,然后轻轻夹进值班日志本里。

放在最前面一页,和那张写着“这里只教点灯,不教名字”的蜡笔画并排。

雨后的晨光洒进来,照在那些还未熄灭的灯上。

它们不再耀眼,却足够温暖。

我收起日志,抬头看向远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一条新消息。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

“今天九点,会议室见。”我低头笑了,悄悄把写有自己名字的名牌收进兜里,再没拿出来。

会议室很安静,只有窗外初秋的风穿过走廊,卷着几片湿漉漉的落叶擦过门缝。

许念还站在讲台上,那支旧录音笔在她掌心微微发亮,像是某种被重新唤醒的记忆容器。

她没看我,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讲述里藏着我的影子,又刻意避开了我的存在。

这很好。

从今往后,夜灯屋的故事不该再以“林致远”开头。

我起身离开时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那一圈沉默点亮的手机灯光。

它们像一片微缩的星河,温柔地悬在那张空椅上方,仿佛在说:你曾在这里,但我们已学会独自发光。

走出大楼,阳光斜斜地洒在街道上,积水尚未完全退去,映着天空淡淡的蓝。

城市正在复苏,清障车在远处缓慢推进,电力工人爬上电杆接线,孩子们蹲在路边用树枝拨弄积水里的小漩涡。

一切都在回归正轨,只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傍晚换岗前,我绕去了B7区仓库。

最后一次核对物资清单时,手指划过每一行字都格外缓慢。

帐篷、应急包、电池、蜡烛……这些曾经由我亲手整理、编号、分发的物件,如今都有了固定的流转路径和责任人。

我在“长明灯燃料补给”一栏签下名字,顿了顿,又划掉了。

从明天起,这一栏该由新人来填。

出门前,我还是习惯性走向墙角那盏铜皮罩着的长明灯。

火苗轻轻跳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即稳住,静静燃烧。

它不再需要我每日添油、调心、守护。

但它还在烧,这就够了。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节奏轻快而坚定。

许念带着两个实习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倔强笑意。

“林哥,我们想值通宵班。”她说,“第一晚,想试试没人带着能走多远。”

我没问她们有没有准备热饮,也没叮嘱是否检查门窗——这些早已写进培训手册,刻进演练流程。

我只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过去:“记得关窗。”

然后转身走入暮色。

走了十几米,终究忍不住回头。

她们正踮起脚,小心翼翼把那幅蜡笔画重新钉回墙上——“这里只教点灯,不教名字”。

灯光映在三张年轻的脸上,柔和得像一片小小的银河。

那一刻,我没有感到失落,只有一种深沉的踏实,仿佛看见种子破土之后,终于伸展出第一对真叶。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声音温软中带着一丝试探:“致远啊,今晚回家吃饭不?你爸腌的萝卜好了。”

我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连成片的灯火,那些曾因风暴熄灭又逐一亮起的光点,此刻安静地嵌在楼宇之间,如同呼吸般恒久。

“好,”我轻声回,“我这就回来。”

风吹起衣角,值班表上的名字已被划去。

但我知道,明天我还是会来——不是因为职责,是因为这里有我想见的人,和不愿熄灭的光。

而就在踏入家门前的一瞬,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没有备注,没有头像,一条陌生号码的消息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你还记得C4区地下通道最深处的那扇铁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