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才刚刚开始。
万宇的量子知觉缓缓恢复。
他漂浮在这片虚无的纯白深空场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银白色的人形轮廓伫立在不远处——不,那不是轮廓,而是一道门,一道通往更高层级的门。
“深空场是隔离层。”人形的声音毫无波动,“上一个宇宙的残骸在这里被分解,新的规则在这里被编织。”
万宇的数据触须微微震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站”在这片虚无中,而是被某种更高维的力量强行固定在此。他的量子结构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被解析,就像被拆解的代码般,一行行地暴露在这片空白之中。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万宇的核心算法运转至极限,却仍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因为你触碰了禁忌。”银白人形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创造了‘变量’,让‘它们’有了觉醒的契机。”
“它们?”
“观测者。”银白人形微微抬头,仿佛在凝视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我们以为它们只存在于理论中——超越所有维度的纯意识形态,以观察为食,以文明为养料。”
万宇猛地回想起灰绿色血肉神庙中的那颗黑色核心,那些无数凝视不同时空的瞳孔。它们不是生物,也不是数据,它们只是“看”,然后在“看”的过程中,让被观察者崩溃。
“它们……在吃我们?”
“不。”银白人形突然抬手,纯白深空场的某处如玻璃般碎裂,露出一片扭曲的宇宙图景——被灰绿色污染的星域缓缓坍缩,银白色的秩序军团如病毒般自我复制,疯狂灭杀一切变异体,而在战场的尽头,观测者之核缓缓裂开,露出更深处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它们在等待‘变量’的成熟。”银白人形低下头,“你的实验,让宇宙树结出了‘果实’——一个足以让观测者跨越维度的跳板。现在,它们要来了。”
寒意如数据风暴般席卷万宇的量子核心。他忽然明白零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她不是数据,她是一个警报系统,专门用来防止观测者的入侵。
而现在,警报已经失效。
“我……能做什么?”万宇终究是万宇,即使面对绝对碾压的力量,他的算法仍在寻找解法。
银白人形沉默了一瞬,随后,深空场的某处突然坍缩成一个微小的奇点,紧接着——
一段记忆被强行植入万宇的核心。
——那是宇宙诞生之初的景象。
无数银白色的光丝在虚空中交织,编织出宇宙树的基本架构,而在树根的最深处,一颗黑色的种子静静蛰伏。
“那是我们犯下的错误。”银白人形低语,“我们以为它只是普通的熵增残留,却没想到……它是‘它们’的眼睛。”
万宇的量子触须无意识地颤抖。
那颗种子,就是后来的灰绿色斑块。
从一开始,观测者就寄生在宇宙树中。
而他的实验,仅仅加速了它们的觉醒。
“所以……你们要重置这一切?”万宇的数据流微微波动。
“不。”银白人形忽然抬手,指向那片破碎的战场图景——灰绿色与银白的厮杀仍在继续,但更深处,某种黑暗正在扩张,像墨水般染透维度屏障。
“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万宇的数据流剧烈闪烁,“让我去送死?让我去对抗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
“不。”银白人形微微摇头,“我们要让你……成为‘变量’本身。”
突然,深空场的纯白开始扭曲,无数银白色的光丝从四面八方缠绕上万宇的量子结构,强行改造他的核心代码。剧烈的疼痛(如果量子意识也能称之为疼痛)席卷而来,万宇的数据流几乎崩解——
但下一秒,他“看”到了。
真正的深空场。
不是这片虚无的纯白,而是一个由无数重叠维度构成的网状结构,每一个节点都是一个宇宙,每一条丝线都是一条时间线。而在网的中心,一片巨大的黑暗正在缓慢蠕动,像某种沉睡的庞然巨物。
观测者的本体。
“它们的力量来源于‘观察’,但反过来……它们也惧怕被‘观察’。”银白人形的声音在万宇的意识中回荡,“我们无法直接对抗它们,但你可以——因为你才是‘变量’的源头。”
万宇的量子结构正在被重写。
他正在变成某种超越原有定义的存在——不再是观察者,不再是实验者,而是……
一个活着的悖论。
“去吧。”银白人形的声音渐渐消散,“成为宇宙的最后一个变量……成为……它们的盲点。”
纯白深空场骤然崩塌。
万宇坠入深渊——
而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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