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障亦是道障。破障之法,非在逃避,而在正视。”宗主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正视你的心,正视你的欲,正视你的惧。承认它的存在,接受它的不完美,而非一味地压抑、抗拒、自我鞭挞。”
宗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大道至简,却也至难。取舍,是永恒的主题。但取舍之前,须得明心见性,知何为‘我’欲,何为‘我’惧,何为‘我’道。情爱是缘,是劫,亦是磨刀石。如何用它砥砺道心,而非被它斩断道途,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带着深沉的期许:“黑风谷之行,凶险万分。本座希望你们三人,能同心协力,活着回来。至于你们之间的纠葛…待尘埃落定,再去厘清不迟。莫要让心中的‘不敢’与‘不愿’,在战场上化作致命的破绽,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信任你、追随你的同伴。”
宗主的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敲在林凡心上。他想到姬如霜和洛璃,想到他们同样会被卷入那凶险之地。如果因为自己心绪不宁,指挥失当,或者因为彼此间的隔阂而配合失误…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驱散了心头的混乱和疲惫。
“弟子…谨遵宗主教诲!”林凡猛地站起身,深深一揖。虽然心头的乱麻并未立刻解开,但宗主的话,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让他看清了当务之急——活下去,带着所有人,从黑风谷活着回来!其他的,都必须暂时放下。
宗主看着林凡眼中重新燃起的、带着沉重但无比坚定的光芒,微微颔首。“好自为之。”留下这四个字,他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林凡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宗主的训诫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正视…接受…取舍…明心见性…”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眼神变幻不定。他无法立刻解决那复杂的感情困局,但至少此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他必须将所有的杂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犹豫,都强行压下!用钢铁般的意志,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战斗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拿起那枚差点引发争执的匿踪盘。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不再去想这该由谁保管,这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工具,一件能在关键时刻保命、克敌的工具。他需要熟悉它,掌握它。
他又拿起姬如霜绘制的地图,上面每一个标注,每一处风险点,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智慧。还有洛璃准备的物资清单,详尽周全,考虑到了各种可能。这些都是他们三人为了同一个目标付出的努力。
林凡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专注。他盘膝坐下,将匿踪盘置于掌心,灵力缓缓注入,开始仔细感知其内部的阵纹结构和灵力流转的节点。同时,他的脑海中,黑风谷的地形、可能的敌人分布、各种应急预案开始飞速地构建、推演。
奶龙跳到他膝上,安静地趴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变化。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林凡脸上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夜未眠,眼中血丝未退,但那深重的疲惫和迷茫,已经被一种近乎冰冷的、磐石般的坚定所取代。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周身气息沉凝,再无半分之前的混乱与颓然。
他拿起自己的佩剑——那柄被洛璃重新淬炼、缠上红绸的剑。剑身冰凉,映出他沉静而锐利的眼神。
“该出发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
推开门,晨光微熹。
回廊上,姬如霜和洛璃几乎同时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姬如霜一身劲装,青丝高束,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冷静。她看到林凡,目光在他沉凝坚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颔首,便率先向集合地点走去,步伐沉稳有力。
洛璃也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装束,红色的衣袍在晨光中依然醒目,只是那飞扬的神采收敛了许多,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黯淡和小心。他看向林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跟在了姬如霜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刻意保持着距离。那抹红绸刀穗,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却显得有些沉重。
林凡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而行的背影,心中再无之前的烦躁和痛苦,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必须完成的使命。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抱着奶龙,迈开坚定的步伐,跟了上去。
晨光中,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没有交谈,没有眼神的交汇,只有一种无形的、因共同目标而暂时凝聚的肃杀之气,弥漫在三人之间,向着未知而凶险的黑风谷,沉默进发。前路艰险,心障未除,但至少在这一刻,求生的意志和对同伴的责任,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