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看着你独自修炼,看着你一点点变强,看着你身边…出现了别的人。”她顿了一下,显然指的是洛璃,“我告诉自己,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日夜啃噬着。每一次‘偶遇’,每一次看到你和洛璃说话,每一次看到他对你好…那种滋味,比当年挥剑斩情丝时痛上千百倍!”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晶莹的痕迹,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在黑风谷,你差点…差点…”她说不下去了,身体微微发抖,“那一刻我才彻底看清,我根本放不下!什么大道无情,什么专心修行,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林凡,我后悔了…后悔当初的傲慢和愚蠢,后悔亲手把你推开…我…我从未真正停止过爱你。”
她一口气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微微喘息着,肩膀垮了下来,等待着审判。月光下,她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脆弱,与平日里那个清冷自持、骄傲要强的姬师姐判若两人。
林凡彻底僵住了。
姬如霜的剖白,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带着苦涩和不解的往事汹涌回潮——她当年决绝的眼神,冰冷的话语,以及他独自一人默默舔舐伤口、拼命修炼的日日夜夜。他曾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也曾在洛璃直白炽热的关怀中感到温暖和慰藉,以为自己真的走出来了。
可此刻,听着她带着血泪的忏悔,看着她从未有过的脆弱姿态,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委屈、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残留的、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愫,如同沉寂的火山,猛烈地翻腾起来,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该说什么?原谅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可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那些独自捱过的岁月也无法抹去。而且…洛璃呢?那个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毫无保留地对他好,甚至愿意为他挡刀的红衣少年,他的心意又该如何安放?
林凡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那是洛璃刚刚为他重新淬炼过、缠上红绸的剑。剑柄的冰凉触感传来,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看着姬如霜布满泪痕的脸,那双曾经让他迷恋又心碎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深不见底的痛苦。
“我…”林凡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如霜…那些事,我…”他无法顺畅地说出“我原谅你”或者“我不怪你”,那太轻飘了,也无法真实地表达他此刻混乱的心境。他同样无法说出拒绝的话,那对她此刻的状态无疑是雪上加霜。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和两难,仿佛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无论向哪边迈出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
时间在沉默中变得粘稠而沉重。只有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以及奶龙在几步之外发出的、带着担忧的细微呜咽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两人吞噬时,一个清朗却带着明显困惑的声音突兀地从竹林深处响起:
“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
林凡和姬如霜同时一震,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洛璃拨开一丛茂密的翠竹,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他年轻俊朗的脸庞,那双总是明亮飞扬的桃花眼里,此刻充满了最纯粹、最不解的疑惑。他站在那里,红色的衣袍在夜风中轻摆,像一团不灭的火焰,也像一道无解的谜题。他显然听到了姬如霜大部分的剖白,也看到了林凡的犹豫。
他走到两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眉头紧紧锁着,目光在林凡痛苦犹豫的脸庞和姬如霜泪痕未干的脸上来回移动,最终定格在林凡身上,那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只有浓浓的不解:
“林凡,我不明白。”他的声音很认真,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寻求答案的迫切,“姬师姐她…知道自己错了,她在向你道歉,她心里有你。而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动作坦荡,“我心里也有你,我想对你好,保护你,看到你开心我就高兴。这有什么冲突吗?”
他向前一步,眼神更加困惑,甚至带上了一丝孩童般的纯真不解:“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为什么不能两个都对你好?就像…就像奶龙既喜欢姬师姐的杏仁酥,也喜欢我的肉脯,它都吃,都很开心啊!”他指了指旁边正歪着小脑袋、似乎也在思考这个“哲学问题”的奶龙,“你看它,有两个人疼它,它不是很幸福吗?为什么人就不行?”
洛璃的逻辑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林凡和姬如霜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激起了更为剧烈的浪花!
姬如霜完全愣住了。她设想过洛璃的出现会带来愤怒、质问甚至冲突,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直白、如此“天真”的疑问!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她看着洛璃那双清澈见底、写满纯粹困惑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既有被撞破隐秘心事的羞窘,又有一种被这“歪理”冲击得哑口无言的荒谬感。
林凡更是如遭雷击!洛璃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剑,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犹豫不决的表象,直指那个他不敢深想、更不敢触碰的核心——贪婪。
是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