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竟然——不算贼眉鼠眼,也不太像势利眼。
眼睫浓密,一颤一颤地好像胆小的蓝蝴蝶迷失在花丛里,悄悄抖着羽翼,又不敢落下。
打算告状?!
这么小的胆子,还打算打他的小报告?
他故意晾着她,凝视窗外,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请把卷子、还我。”身后的声音有些哽咽。
傅欣书把手里的卷子捏地更紧了,眯缝着眼睛看着玻璃窗,看不太清。
“我、错了。”她轻声道歉了。
他竟然无理取闹地让一个素昧平生的女生跟他道歉。
“嗯。”他慢慢松了松握着卷子的手,却没松口。
“我批卷子。80分以上这次一笔勾销。”
“90吧。”
玻璃窗上的人影擡起了头。
玻璃窗太刺眼,一定是夏日午后的阳光太过强烈,漫反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应该是真傻吧?
好一双明亮的眼睛,他不想看。
傅欣书骤然转身,迈步果决,“去讲台上拿份新卷子。”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滥用职权,心中没有惬意,只留下几分酸爽。
前前后后耽误了半个钟头。
他把没收来的试卷揣好,拿出一份新的试卷看了看卷面。
这题目,需要基本功扎实,就算让他现在坐下一起答,也未必能到九十分。
九十?!
他本来没打算主动帮着批卷子。
修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想起来杨教授让他多走动走动来着。
一个钟头过去,他只在靠窗那半个教室里走了26个来回。
靠门这边……他磨了磨后牙槽,快到点儿收卷了。
他从最后一排绕了过去。
停在她身后,瞥了眼写得满满的卷面,他勾了勾唇角:要写不完了吧。
脚步没停下。
离收卷时间不过五分钟,他最后一趟迈上了靠门的那边的阶梯。
堂堂正正,离最后一排几步远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正要转身。
轻轻一声落笔的声音,让他驻足。
她擡起了头。
避开对视,他瞬间躲开了视线。
可眼角余光还是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黑白分明的眼瞳,明亮惹人的杏眼,眼底似乎一汪活水,清澈干净。
好一双漂亮的眼睛。
傅欣书脸上不动声色。
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好像X线检测仪,眼前女孩儿的灰白上衣似乎是透视的,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毛花玻璃里的一幕浮现眼前,他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铃声一响,他几乎抱着一摞卷子人在飞。
“小傅,我本来想让你休息下。批卷子,不急的,你悠着点儿。”杨教授晚上离开研究室的时候,又劝了一遍。
到了凌晨,研究室里最后一波学弟学妹们也撤了,他才拽出来最底下一张试卷。
【俞温】
原来不是咸鱼的“鱼姐姐”。
一道道题目认真读下来,不自觉间扬起了嘴角。
想起来那只总系不上的鞋带,他会偶尔拧眉,但卷面干净整洁,字体清秀漂亮,完全跟那双小白鞋不相称。
仔仔细细看过两遍,只能找到一处不起眼的错误。
98分。
他拿着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也再难找到扣分点。
回头看看没人,拿出手机,对着试卷,他拍了张照片。
又把兜里被他折小的乱涂乱画那张试卷掏出来,也拍了一张,放进同一个文档夹里。
傻女人,一个书呆子而已。
他对着手机,一个人不屑地笑了笑。
凌晨1点,他站起身,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收好卷子离开。
之后,本科生该放暑假,外地生回家,总不至于,不上课也有人来学校吧。
总算清净下来,应该再看不见她了!
傅欣书不自觉间,路过夜里的榕树,走到树下他轻舒了口气。
夜里很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他放慢脚步,点上了一支烟,回忆起周日跟江过他们喝醉那晚。
他不至于醉到失忆,记忆零碎,却终究是拾了起来,记忆渐渐完整。
被江过送回家,他竟然背脊微弓,抱着浴巾身子有了反应。
他反复理智告诉自己,不过是酗酒后的身体正常反应。
然而,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毛花玻璃那个模糊的轮廓。
在床上辗转反侧,冷水浇不透,最后还是一个人上了手,才渐渐平息下去……
一服烟燃尽,今晚他记住了一个名字:俞温。
他没忘给她备注:是个笨女人的名字。
傅少,你这么傲慢,会让人觉得活该等八年。
求你别崩人设,不要猥、琐……
这个[八年前]还有明天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