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摸到一张人脸,大概是一件万分惊悚的事。
谢蔲倏然睁开眼,付嘉言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自知理亏的时候,她道歉得倒快,“我还以为在宿舍。”
她一向睡得沉,醒来第一件事是找手机。她故作淡定地收回手,要从另一边掀被起身,被他摁回去。
那张熟悉的脸瞬间悬在上方,“不继续?”
继的哪门子续?
付嘉言没去亲她的唇,将脸贴着她的,宽松的T恤,成了他的帮凶,叫他轻易得手。
他说:“你不知道吗?早晨是狩猎的最佳时机。”
猎物警惕性不强,还没完全苏醒,而成熟的猎人已经潜伏一整夜,蓄势待发。
最开始,他的动作会令她感到丝丝疼痛,然而,他如今已经学会并掌握了,如何讨她欢心。
他常年打球、握笔,掌心一圈、指腹留有薄薄一层茧,摩擦之间,并不难受,只是加剧他的存在感。
他是千方百计,让她记他的好记得深一点,才好让她喜欢得多一点。
付嘉言边亲她的脸,边腾出一只手来,去拆酒店提供的计生用品——就放在床头柜里。
谢蔲清晰地听到他拆包装的动静。三两下拆出一枚来,盒子没放稳,跌落在地板上。
……什么时候这么熟练了。
接着,他把她整个人架得悬空,她吓得心跳一停,他臂力强,将她稳稳托住。
她在他掌中,仿佛蝴蝶一样轻盈。
“撑着,别倒下去了。”
命令式的语气,然而,他的嗓音却充满迷惑性,像在诱骗一个纯真无知的小红帽:乖乖,给奶奶开门。
于是,她傻傻地给狼开了门。
可寓言故事里的狼,素来凶恶、狡猾、贪得无厌、不择手段,被冠以反派、负面的形象。
一定不会像付嘉言一般,双膝跪着,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对他的猎物。
付嘉言在这方面是好学的,他专门研究过,于是他专攻那一点。
“谢蔲。”他叠声地叫她的名字,“蔻蔻。”
“嗯……”
他只是叫着她,并不具体说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的是,在数个与左右手相伴的夜晚,他多次想开口这么叫她。
不会有人回应。
他俯身,轻轻地吻着她,她心口烫得一颤。
未成章句的喜欢,化作实际的动作——她是他的阿芙罗狄忒,他的洛丽塔,他全部的不正当的欲之源。
谢蔲的手臂向下撑住自己。
尽管大部分力是由他出,时间长了,还是发酸发麻。
她不禁回忆起,童年时,吴亚蓉觉得女生习舞练气质,送她去学舞蹈。
天知道,对于筋骨不软的人来说,基础功是件痛苦至极的事。腰下不去,一字马拉不开……老师毫不怜惜,压着,使劲地往下摁。许久才小有成效。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还派得上用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已经感到上肢的麻木,连带着脚尖也濒临痉挛,练舞的痛苦又涌上心头。
当年她只想逃课,可又从不敢。
他还没出来。
“付嘉言……放我下来,我没力气了。”
就像最后,她没能把舞坚持学下去,吴亚蓉也不打算她以此为职业。
付嘉言只想尝试一下,事实证明,她不行。争强好胜的谢蔲,也有弱项。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爱。
对她轻一点,温柔一点吧,心上的姑娘,他怎么忍心伤害她,所以,再轻一点,温柔一点。
谢蔲像片飘扬已久的落叶,终于顺当落地,肥沃的土壤,给予她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全感。
只是转瞬,又有一阵大风贴地刮过,带着摧枯拉朽的力度,想要撕毁她。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怎么还没好。”
“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其实付嘉言也是憋着,才没那么快缴械投降。
他捞起她一条腿,脸贴在她颈边,似猫,似大狗狗地蹭。
谢蔲勾着他的肩,眼里蒙了一层湿润的雾气,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天花板。
她竟然有一种,他们前世相爱,悲剧收场,所以今生才恨不能融入对方骨血,生死共存的错觉。
付嘉言用劲的同时,也在轻啄她的脸,低低地说着什么。
谢蔲忽地眼眶一热。
他也许以为,她不会专注于听他无意识的呢喃,但她听清了,他说的是:“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想见你。”
很直白,没有丝毫遮掩,这么将思念铺陈。
她听得见。
二十分钟后,两人穿戴整齐,才接上第一个吻。
是谢蔲主动的。
彼此口腔里是清新的薄荷香气,唇舌温软。
她攀着他的脖颈,踮脚,闭眼,她似乎比他更享受这种肌肤之亲带来的亲昵感。
离谢蔲迟到仅剩半个多钟头。
“我要忙一上午,你自己逛逛,还是待酒店?”
付嘉言说:“上次来A市,是小学的暑假,姑姑带我和柴诗茜来玩了小半个月,该玩的景点都玩过了,不过A大还没逛过。”
知道了,不就是想跟她一起去吗。
谢蔲要回宿舍换衣服,时间仓促,没空和他多扯,带他进入A大。
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回宿舍,放他自个儿慢慢逛。
今天周六没有课,三个室友两个在睡,一个在写作业,她放轻手脚。
“哎,”那个室友回头,小声问道:“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男朋友呢?”
“我有社团活动,”手机电量条亮红了,谢蔲拿上充电宝和数据线,“我先走了,你加油,拜拜。”
社团不比学生会,事没那么多,但举行大型活动,需要人手,也不能缺席。
这是一个游戏性质的比赛,设了几个任务点,谢蔲当NPC,重复流程,不算太忙,就是得一直守着。
上午的活动终于结束,同学问谢蔲:“去哪儿吃饭,一起吗?”
她收拾着东西,说:“我约了人。”
谢蔲发消息给付嘉言,问他在哪儿,他说:擡头,六点钟方向。
她转身,他买了顶黑色鸭舌帽,上面印着A大的校徽logo,帽檐稍稍遮住眉眼,他站在一棵枫树下,地上铺着一层如火的枫叶。
谢蔲走过去,说:“你这样好像个变态偷窥狂。”
付嘉言笑了下,“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
中学时,他习惯了万众瞩目,女生们喜欢看他打球,跟他搭讪,是常态,现在他只希望,某个人的注意在他身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路过正好看到你,”他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