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嘉言失神片刻。
这个“她”,联系谢蔻昨天的发言,八成是指她的妈妈。
原来,她还没能和自己,和妈妈和解。
付嘉言缓慢地恢复原样,投进去。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安慰她。
他连母亲都没有。
不过,谢蔻不会放任自己一直被困在情绪的囚笼里。
第二天到学校,她已经彻底撇开和吴亚蓉的那番对话。吴亚蓉有她自己的坚持,无法改变,她目前能做到的,就是放平心态,迎接高考。
后来偶然聊天,谢蔻听到陈毓颖对唐宸晨说,他那个“情绪回收站”的创意被其他班剽窃走了。
唐宸晨说,能帮到其他同学,也是好的,再者,功劳不归他,是付嘉言的点子。
谢蔻没有作声。
付嘉言还是这样,做了什么好事,不爱拿出来标榜,生怕别人来感谢他似的。
她不知道,那个回收站,是专为她而设。
南方的回南天,空气潮湿,衣服晾晒数日而不干,地面、墙壁,尽是细细密密的水珠。
即便出着大太阳,室内也是又阴又湿。
谢蔻生日那天早上,吴亚蓉在出租屋为她下了一碗挂面,加蛋加青菜,寓意“长寿”。据吴亚蓉所说,她小时候经济条件不比现在,过生日能吃这样一碗面,已经很幸福了。
又送上一条串着黄金珠子的红绳,教她挂在脚踝上,既可以遮挡伤疤,也希望能为她带来好运。
那道伤当初剌得又深又长,时间和药膏的作用下,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淡得几不可见。
但吴亚蓉觉得丑,提过做激光祛疤,她觉得没甚影响,作罢。
“蔻蔻,今天满十八了,正式成年了,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谢昌成还给她塞了个红包,“这是爸爸妈妈给你的,好好收着。”
谢蔻收下,“谢谢爸爸妈妈。”
吴亚蓉收拾着碗筷,说:“去吧,该上早自习了。”
谢蔻看了他们俩一眼,他们难得同时出现一回,为她庆生,却也这样匆匆。
她出门后,吴亚蓉对正欲离开的谢昌成说:“你要走的话,也得等一会儿,免得被她看见。”
谢昌成说:“真搞不懂你,蔻蔻也这么大个孩子了,又不是三岁不懂事的奶娃娃,干吗还死死瞒着?”
她冷笑:“不过是装这么几个月,你都忍不住了吗?”
“就事论事,”他皱眉,“扯其他的干吗?”
“行啊,那我也来跟你好好论一论。”
吴亚蓉干脆坐下,“蔻蔻不是你的孩子吗?不说前面十几年,现在快高考了,你为她付出过什么?”
“我短过她吃,短过她穿吗?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你以为一个孩子,给她钱,她就能好好长大吗?”她哂道,“要是我们的事影响到蔻蔻,谢昌成,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大不了把你的事闹大,看看在医院丢脸的是你们还是我。”
吴亚蓉语气又恨又狠,谢昌成退让了二十多年,也不多这几天。
“都到现在的地步了,我不想跟你纠结,就等蔻蔻考完,你瞒不了她一辈子。”
她撇开脸,“你快滚吧,我看到你的嘴脸止不住的犯恶心。”
他们的争辩声,传不到已经下楼的谢蔻耳里。
租房后,步行到学校只需几分钟。
一中也有住宿楼,但条件差。为图省时间,方便家长照顾,不少高三生在校外租房。光谢蔻知道的,班里就有几个人和她同小区。
这天本很寻常,谢蔻也不觉得过个生日,要为之赋予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照例走到教室,放下书包,准备拿书开始晨读。手探到桌洞里,突然顿住。
掏出来,是一只红色的盒子。上面没有印标识、logo。
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古铜色的铸币。中间镂空,正反面各印着四个字,“蟾宫折桂”与“雁塔题名”。
这个古时叫厌胜钱,又叫压胜钱,不具备货物流通之用,多于民间用于辟邪、祈福等。这两个成语,不必多想,是祝福她金榜题名,取得头筹的意思。
陈毓颖准备的是一对耳钉,说现在派不上用处,到高考完就可以打耳洞了。
看到谢蔻手里这个,不由得“哇塞”了一声:“谁送的啊?这也太有心意了,这种东西是不是古董啊?”
谁送的?
谢蔻向周围环顾一圈,大家到班早且齐,大多在埋头看书,或者写题,这是实验班的常态。柴诗茜曾经路过他们班,说他们比闻鸡起舞的祖逖还恐怖几分。
她蓦地一滞,回忆起许久之前,自己也送出过一份,没有留言的礼物。
会是他吗?
回头,眼睛向付嘉言的方向转去。
换座位之后,他们隔了几排座位,谢蔻坐在前排,他个子高,则靠后,在窗边。
付嘉言竖着一本书,读得专心致志。
她不由得浅浅笑了下。
付同学,伪装得也太不像了,你是什么级别啊,大早上的,拿本化学书在读什么,读化学方程式吗?
谢蔻重新看那份礼物。
盒子里还压着一个红色荷包,非常小,刚好可以装下那枚压胜钱,挂着红绳,可以随身携带。
她将它放在书包的最深处,打算回家再放在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