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副表情?哪里不舒服吗?”
谢蔲摇了摇头,不欲多说,付嘉言也没追问。
除了柴诗茜,付嘉言从未和女生相谈甚多。他想杜绝一切可能,干脆因噎废食。
柴诗茜前不久还分析,他这种人是太自恋了,看不上女生。
为了维持体内水分平衡,植物在世界尚寂静之际,从未受伤的叶片的水孔向外溢出液滴。
谢蔲也有着独有的保护机制,会在某个难以察觉的时刻,释放自我,以达自我的平衡。刚才是,初雪那天她伸手接雪花是,也许在她凝望树枝栖息的鸟雀也是。
从某种程度来说,谢蔲和他是相仿的。
——将自己置于孤岛之上,不让任何外人抵达。
付嘉言习惯跟男生的相处模式,不懂得如何和女生打交道,他那一套,用在谢蔲身上,尤其不好使。
绞尽脑汁地,也想不明白,她心情为什么会变,又该怎么安慰。
那一碰手,已经动用他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经验,却还是寡淡如低度数的酒,又掺了水。
付嘉言帮忙分着蛋糕,谢蔲说:“给我一块小点的就可以,谢谢。”
她用叉子拨开奶油,吃蛋糕坯和水果。生日蛋糕不吃不礼貌,但晚上吃太多,她胃里胀。
大家或坐或立,分食着蛋糕,不知不觉,一个蛋糕变得支离破碎。
“你怎么谢我?”冯睿屈肘,顶了顶付嘉言。
付嘉言没吃蛋糕,他不爱甜腻腻的东西,拿了根冷掉的烤肠,说:“要谢也是你谢我。”
冯睿没搞明白,“我谢你什么?”
“你今晚不是跟郑乐笛聊得挺欢么?”
“嗐,她呀,性格是挺好的,但也不是我喜欢的那挂。”说着,冯睿反应过来,“干吗?你故意撮合的?”
付嘉言矢口否认:“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撮合你和我家的狗都没撮合你和郑乐笛。”
冯睿注意力果然被带跑,“你家养狗?”
“没啊,所以说你无中生有。”
“……”
郑乐笛过来,他们便转了话题,她横插进来,说:“我看你们平时好像经常一起打球。”
冯睿一顿,咋的,之前就关注到他了,真有那意思?
他讪讪地笑,“是啊,我俩是前世夫妻,铁得不行,天天吃饭打球上厕所都在一起。”
又聊了几句,郑乐笛愈发觉得不对劲,脸色变了几变,找借口走了。
付嘉言狠狠啐了冯睿一口:“你拒绝人家,为什么要暗示我们关系不正当?流言传出去怎么办?”
“传开不是正合你意吗?还能帮你挡桃花,一箭双雕。”
付嘉言冷冷吐出几个字:“歪理邪说。”
“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能达到目的不就得了。”
“毁我清誉。”
冯睿笑死了,说:“要有‘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的开阔胸襟,你懂不懂。”
付嘉言开阔不了,他抄起切蛋糕的刀,说要帮冯睿开一开。
“我胸襟挺开阔的,不麻烦你了,谢谢啊。”
冯睿笑着往后躲,没留神,猛地撞到谢蔲,把她手里的一次性纸碟撞掉了,付嘉言差点没刹住车,蛋糕刀险些剐到她。
“……”
顿时安静了。
谢蔲的手还悬着,目无波澜地看了眼面前的塑料刀,又看他们。
付嘉言按着冯睿的头,双双给她鞠了一躬,“谢蔲同学,对不起,是我们没长眼,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柴诗茜看到这一幕,乐极了。
付嘉言平时头颅扬得“欲与天公试比高”似的,居然主动跟人低头,谢蔲有点能耐啊。
这场聚会最终在一行人的嬉笑打闹中结束。
谢蔲离开柴诗茜家后,看了看时间,居然快十一点了。她急忙打车回家。
路上,吴亚蓉发消息问她:蔻蔻,睡了吗?
谢蔲心跳得很快,她编辑道:马上。
吴亚蓉:好,早点休息,放假了也不要熬夜。
还好她没打电话,否则不擅撒谎的谢蔲铁定露馅。
不知是太慌张,还是晚上吃太多油腥刺激性食物的缘故,她的胃开始隐隐作痛,宛如一块石头在翻滚着。
谢蔲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肚子,为了转移注意力,去看书包上挂的那只毛球。
它的手感很好,毛软而顺滑,拨开毛,有两只圆溜溜的黑色眼睛。
这么可爱的东西,和付嘉言的风格南辕北辙。
“小姑娘,到了。”
谢蔲回过神,付钱下车。
谢昌成不在家,谢蔲泡了牛奶,试图缓解胃痛,可惜收效甚微。
夜晚拉了两次肚子,谢昌成依旧没回来,她又不敢擅自随便吃药,带了钱包、病历本,自己去最近的医院。
也不敢去父母所在的医院,碰到认识她的医生,就瞒不过吴亚蓉了。
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需要吊水。
输液室里,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朵里——小孩子的苦闹,皮鞋走动,推车……谢蔲没睡好,精神衰弱,更觉得累。
擡起头,天花板白炽灯的光好像在摇晃,在变幻。
热闹是罂粟,人一旦沾上,便容易上瘾。然而,短短十几个小时,从一个嘈杂的场景,换到另一个嘈杂的场景,如今却只剩自己。
这样的落差,很致命。
手机屏幕亮了,付嘉言问她是不是错拿他的练习本了,今天杨道跃要讲。
谢蔲:我不知道,我没在家。
付嘉言:算了,上课你再给我吧。
谢蔲:我请假了。
付嘉言:你怎么了?
谢蔲一只手打字不方便,简洁地回:肠胃炎,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