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霍文生和廖柳香商量了一下,决定找个时间去看看。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是在县城买了房子,以后去看卫国可就近多了。
霍不丢压根不知情,她这晚上做了个噩梦,是关于梅凤的。
还有很多个像她这般苦命的人。
她又被吓醒了。
迷迷糊糊好像想起了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事。
金手指跟她说,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人心叵测,防人之心不可无。
霍不丢点了点头,不明白,但记住了。
她想,如果哥哥在就好了。
有困难,找警察。
第二天一早,霍文生去地里干活了,廖柳香去摘菜,霍不丢喊爸妈没得到回应,当即拿起家里电话,打通了110。
“喂!”小姑娘头一次报警,人小胆大。
“你好,这里是幺湘镇派出所。”接警员回道。
“我看见好多姐姐被人贩子拐走了,你们能去救救她们吗?”想起梦中场景,霍不丢揪着衣摆。
“你知道具体地址吗?”虽然听声音像小孩子说话,可她话里的内容实在让人震惊。
“在……”霍不丢向虚空中的人投去求助的眼神,金手指当即报出目标所在地。
等提笔记下一应信息,接警员问:“好的,麻烦告知下您的姓名和住址,以及您是如何知道这些情况的?”
霍不丢又看向金手指,金手指摇头。
“我叫……”
“丢丢,你在干嘛?”恰在这时,廖柳香提着菜篮子回来,见闺女拿着话筒,好像在打电话,疑惑地问。
“没,没干什么。”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霍不丢当即挂断了电话。
“你刚给谁打电话?”廖柳香放下篮子,走近问。
“给警察叔叔。”霍不丢没有隐瞒。
“什么?”一大清早,这才六点半,给派出所打电话?廖柳香瞪大了眼睛,她闺女怎么回事?待会公安同志不会上门抓她吧?
“妈妈,我梦见好多姐姐被人贩子抓走了,所以打电话告诉警察叔叔去救她们。”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廖柳香越慌乱了。
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那边怎么说?”希望对方知道是孩子来电,没当真吧。
“好像没说什么。”问自己名字住哪,她还没来得及回。
“丢丢,你可不能再这么干了?警察叔叔很忙的,你梦里的事不能当真,不能打电话报警。”廖柳香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闺女了,这事情发生得实在出乎意料。
“可是……”霍不丢想解释,又说不上来。
她总觉得梦里的场景,就是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
况且,叔叔没骗过她。
想到这,小姑娘看向金手指。
金手指安抚道:“没事的,他们那边一去核查,就知道你不是报假警了。”
“丢丢,以后不能这么干了,知道吗?”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是舍不得打骂孩子的,连一句重话都不忍心。
“嗯嗯。”两位长辈同时开口,霍不丢安心不少,点头应道。下次她等爸爸妈妈回来,让他们打电话好了,和警察叔叔说话好累的,对方好凶。
自以为温和的接警员,还没等来电方告知姓名住址,她就撂了电话。
本想回个电话,但还是想先把情况汇报上去,如若属实,性质可太严重了。
直到霍不丢吃了早饭,背着书包上学去,霍文生都没回来。
廖柳香提着一颗心,食不知味。
八点半,霍文生回到家,她才有机会诉说。
“丢丢一大早给派出所打电话?就为了说自己梦里的事?这……”饿得不行的霍文生,刚端起碗开吃,听到这一出,放下了筷子。
“没错,确实是闺女干的。”廖柳香扶额,头疼。
她现在就怕公安同志上门问询,这年头乱报警可不是小事。
见老妻唉声叹气,霍文生又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嚼了起来。
“你还吃得下?”廖柳香拧眉看着他。
“干了一早上,我实在饿得慌,再着急也得先对付两口。”霍文生紧接着扒了一口饭,突然,灵光一闪:“你还记得前些年,丢丢梦见瑛子的事吗?”
正揉太阳xue的廖柳香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
“很有可能。”霍文生点头,食欲慢慢回归。
两口子打着哑迷,可派出所的同志可是要打明牌的。
一边把得来的消息往上报,让各处核查;一边派人调查清楚报案人的信息。
在霍文生放下碗筷,端起搪瓷杯喝水,家里的电话响了。
廖柳香起身去接,下一刻咽了咽口水。“文生,你来吧,公安同志的电话。”
霍文生咕咚咽下嘴里的水,苦笑着上前接过话筒。
这会的霍不丢,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神操作”,给家里的两位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因着升入四年级,学校正举行开学考,她正一门心思考试呢,哪有余力记挂社会问题。
因为是升学考,当场考完当即批卷,还没放学,分数就已经出来了。
霍不丢的数学,竟然只考了99分。
当拿到卷子那一刻,她的小脸就耷拉了下来。
听到霍怡馨、姚玥玥、廖鑫源都是一百分,险些哭出声。
在学校时强忍着,回家也是强颜欢笑,回到家里关上房门,她哭得稀里哗啦。
啊啊啊,为什么粗心大意啊!
一直都考一百分的霍不丢,此刻觉得自己心都碎了。【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爸爸妈妈干活没回来,她无人可诉。
金手指只知道说“和以前就差了一分啊”、“霍朝斌考了98呢”,霍不丢觉得它没法沟通。
遂来到霍卫国房间,坐在床边,对着他的黑白照片说:“哥哥,我好难过,大家都考了一百,就我99,我觉得自己好差劲。”
呜呜呜,哭声在房间里响起。
99分以下的同学们:???
不及格的罗子新:???
真心觉得100分和99分没差的金手指:???
等霍文生和廖柳香回来,她已经平复好心情,还烧好了水、蒸好了饭,摊开课本认认真真预习着。
霍不丢想明白了,这一次的失败,恰恰说明了她需要更加刻苦、认真、细心。
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下一次,一定要再考回一百分!
“丢丢,先吃饭,待会再学。”霍文生放下碗筷说。
“爸爸妈妈,我数学没考好。”霍不丢站起身,把书本收好,坦白了自己的成绩。
“怎么了?”廖柳香一愣,难道是今早的事,影响到了闺女?
“考多少分?”霍文生问。
“99。”霍不丢咬牙切齿。
以为闺女大退步的霍文生和廖柳香:“……那,下次加油!”
“我会的。”霍不丢鼓着腮帮子,气势十足。
陶言市,师范大学。
霍银霞拖着行李,第一次搭乘绿皮车,第一次来到市里。
学校很大很好,除了课外兼职,她每天都沉浸在学习当中。
有一日,来到图书馆还书,被一男同学拦路告白。
“同学你好,我关注你很久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男同学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霍银霞从自己脑海里搜索了一通:不认识。
对于对方一上来就想和她谈对象这事,她实在是不感兴趣,有这闲工夫,不如把图书馆的书看完。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借过。”看似温婉的女孩,说出的话颇为冷情。
壮着胆子上前来的男同学,依旧不死心:“我是你隔壁班的,开学那一天我们见过,你当时还找我问路来着,你不记得了吗?”
“谢谢你当时给我指路,抱歉我还有事要忙。”霍银霞想不起来了,但不妨碍礼貌道谢。
“举手之劳。”男同学摆摆手,还想要说些什么。
霍银霞直接绕开他离开了,牢记丢丢提醒,大学不谈对象。
霍不丢:我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男同学泄气了。
早就该想到的,除了图书馆和勤工俭学的地方,她哪都不去。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打动。
回到宿舍,一众室友八卦上前:
“怎么样?成了吗?”
“那样的女生,应该很好拿下吧?”
……
戴黑框眼镜的男同学摇了摇头。
“不是吧?你行不行啊?”他都找对象帮忙打探好行踪了,到手的鸭子都能飞了?
“对啊!我们可都有对象了,就你没有。”
“这个不行就下一个,我们学校什么都少,就是女生多。”
“你们当随机配对呢?”男生无语。
“难道不是吗?”
“……”
新信县。
很快,上报消息得到证实。
幺湘镇响应上级号召,参与打拐行动。
对于拐卖买妇女儿童的一系列人员警情,严查彻查零容忍。
赖婆子一家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因为她家孙子马上要上学,必须上户口,但儿子没领证,儿媳妇还没人见过,这在农村实在可疑。
加之报案人提供的地点,顺藤摸瓜,联合外地警方行动,终于让梅凤得以见天日。
由此也牵出了一条线,有买才有卖,既然买家知道了,那卖家还能撇得干净?
等村里人听到消息,已经尘埃落定了,她的儿子霍阳贵坐了牢,霍兴陂和赖二女带着孙子回了村,梅凤得了大笔赔偿和自由身。
兜兜转转妻离子散,一家人在外缺的德,不仅现世报,连带影响子孙后代。
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们,也没人敢跟他家小孩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得不防。
还是小孩的霍不丢不明白这些,也没心思管旁人的事。
因为她要学英语了,可真是太难了。
a,o,e……和A,B,C……
她想,这可能就是长大的烦恼吧。
英语老师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笑起来温温柔柔,但凶起来也可可怕怕,霍不丢都有些怵,更别提旁人。
不过,好好学习,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也得到了老师的夸奖。
满分一百,只考了九十分,这成绩真的是自己考出来的吗?
霍不丢不自信了。
好在,语文数学还是正常发挥,她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一篇名为《我最尊敬的人》的作文,被老师当众念出。
对于霍不丢来说,喜悦少,窘迫多。
因为,她写的是正是语文老师本人。
当时写的时候,霍不丢脑子一片空白。
爸爸妈妈都被她写进作文过,老师说尽量不要重复。
正苦恼着,视线转到讲台上埋头批改作业的老师,不修边幅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戴着眼镜认真忙碌着。
霍不丢落笔:我最尊敬的人,他的头发像鸟窝(划掉,窝字不会写)稻草一样乱……他就是我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念到开头句时,班上同学们捂嘴乐。
接下来,对照诵读者一向呈现出的模样,答案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最后揭晓人选时,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便是哄堂大笑,后排学生拍着桌子表达激动之情。
语文老师扭头看向霍不丢,评价道:“描写得生动形象,只不过,老师平时真是这样吗?”他不信。
霍不丢下意识回以一笑,不敢应答。
课桌下的两脚收拢,鞋头的脚趾开始扣地。
看热闹的同学们胆子贼大:“是!”
年过四十五的语文老师哭笑不得:“行行行,我以后多打理下。”说着擡手抚了抚乱飞的头发。
心下挽尊:肯定是因为自然卷,才显得凌乱。
而霍不丢想的却是,下次再出这种题目,她写数学老师好了。
呜呜呜,语文老师太过分了。
不止在班上诵读,还家访告诉了爸爸妈妈。
她都没脸见人啦!
幸好,马上就要放寒假。
放假前一天,姚玥玥带了喜糖到班上分享。
“玉米糖好好吃。”
“哇!竟然有大白兔?”
“姚玥玥,你家什么时候摆酒?我要去!”抢喜糖。
……
同个村,无论谁家办喜事,基本都会去搭把手,捧个场。
有姑娘出嫁就更是了,谁能拒绝看新娘子的诱惑?
反正霍不丢表示不能,当初秋花嫂嫂嫁过来,她就近距离瞧了又瞧。
只不过,她不知道,嫁和娶是不一样的。
姚红芳出嫁这一天,十点多。
身在霍家坡,远远听见姚庄方向,传来爆竹声,霍文生和廖柳香聊了起来。
“到点了,该去随礼了。”霍文生提醒。
“那我带丢丢去了。”廖柳香点头,起身在墙上挂着的布袋里,掏出帕子裹着的钱。
“丢丢,你妈要去吃酒了,快回来。”霍文生站在院里喊。
外头玩着的霍不丢应答:“来啦!”
跟在廖柳香屁股后头,来到姚庄祠堂门口。
“妈妈,新娘子在哪?”祠堂外铺着的石头蹭亮光滑,大伙或坐或立,抓了把红瓜子乐呵呵地聊着。
霍不丢头回来,有些认生,牢牢抓住廖柳香的手。
“新娘子?这个点应该被接走了。”廖柳香回,带着她跨过祠堂石槛,径直往左手边随礼桌走去。
四方桌上,放着两盒烟、一碟红瓜子。
背靠墙坐着的账房先生,拿着毛笔在红色的礼单簿上逐一记名字、金额,旁边有一人专门清点收钱。
除了这一桌围满了人,其它九桌也零星坐着来吃酒的人,小孩子嬉笑追逐打闹。
同为小孩的霍不丢,却开心不起来。
唉,看不到漂亮的新娘子了,早知道不来了。
随完礼后,廖柳香带着她找到刘长姣所在那一桌坐下。
“舅妈。”见到熟悉长辈,伶俐地喊人。
“哎,丢丢来了,看看要吃什么,舅妈给你拿。”刘长姣笑着问。
“不要。”小姑娘摇头,兴致不高。
“怎么了?看丢丢不开心的样子。”话是看着廖柳香说的。
“她想看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