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就站,你用点力,我就喜欢听落雨声。”霍朝斌没有拒绝,反而指点道。
一行人轮流摇晃竹子落雨后,才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这种天气,极容易着凉。
已经上学的小孩,皮糙肉厚了不少,一路嬉笑打闹都没事,反倒是在家精细看护着的小不点发烧了。
霍阳才带着霍不忧睡了个午觉醒来,不由感叹:“我闺女真的是小棉袄,抱着她我都不用盖被子了,暖和得很。”
霍文工和罗桂兰今儿出远门,小两口因为雨太大,干脆在家休息陪孩子。
正在堂屋生炭用烘笼烘霍不忧的小衣服、裤袜的叶秋花闻言,头也没擡。“小孩子火气旺,当然暖和了。”
“对啊,所以我给她脱了外衣睡的。”霍阳才朗声回,二人屋里屋外聊着,小不点只哼唧了一声,依旧熟睡。
“跟你说了,小孩子睡觉没必要脱外衣,她穿得又不多,万一着凉就麻烦了。”见他套上衣服出来,叶秋花不放心地进屋看了一眼。
“盖好被子了,放心。”霍阳才回。“怎么把冬天的烘笼拿出来了?”
“一直下雨,不忧的衣服都干不了,妈出门前提醒我,可以上楼拿烘笼烘干。”
“也是。我的衣服也烘烘?”
“嗯。”
晚饭时分,还没听到霍不忧醒来哭唧唧,叶秋花终于近前摸了摸她。
小脸蛋红扑扑,脑门滚烫,发烧了!
“不忧下午应该就发烧了,你都没感觉的吗?”叶秋花没好气地训了霍阳才一顿。
“我还以为是睡觉睡暖了。”霍阳才满是懊恼,他从来没带过孩子,毫无经验。“这么晚了,刘医师都回家了,怎么办?先拿热毛巾给她敷敷吧,我找找家里有没有什么药。”
“小孩子感冒,得把烧退下来,我先给她擦擦,喝点温水。”听到他说刘医师不在村里,叶秋花也没了主意。
两人满屋子乱窜,折腾到八点钟,用手背频频测,没见霍不忧体温降下来。
“睡一觉就好了吧?”想到自己感冒发烧,都是硬挺过去,霍阳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叶秋花忧心忡忡。“要不还是给刘医师打电话吧?”
“大晚上,他从家里赶来,得一个小时了。”雨天路滑,夜里还不好走。
两人纠结之际,霍文生、廖柳香已经带着刘医师敲响了他家的门。
“文生叔、婶子,你们怎么……刘医师?你来了可太好了,快,快来看看我闺女,她发烧了。”
“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你们怎么都不给我来个电话?”刘医师打眼一瞧,孩子状态明显不对,有些生气。
“太、太晚了,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一向能说会道的霍阳才,支支吾吾回。
“你知不知道,小孩发烧是会烧傻的,我现在有摩托车了,又不是骑单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医者仁心,见孩子遭罪,刘医师说话的语气比平时要重。
“你说得对,是我们想太多了。刘医师,怎么样?不忧不会有事吧?”生怕孩子烧坏脑子,叶秋花忙问。
“先服退热药,把烧退下去就没事了。”看孩子爸妈都被自己骂得要哭不哭,刘医师态度温和了些。
霍文生和廖柳香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幸好他们以为丢丢感冒,七点前就给刘医师去了电话。
被留在家里的霍不丢,正被霍文生和廖柳香勒令不能出被窝。
“叔叔,不忧不会有事吧?”霍不丢揉了揉鼻子。
“没事,应该不会变成小傻子。”金手指回。
回到一小时前。
一路上泥洼路,霍不丢的水鞋沾满了泥巴,她回到家拿起刷子清理时,雨幕中吹来一阵风,卷起衣袖的她,当即打了个喷嚏。
“丢丢,别洗了,放着我来,别感冒了。”廖柳香耳尖,出声提醒。
在霍不丢应答之前,金手指说:“跟你爸妈说头晕,打电话让刘医师来一趟。”
霍不丢刷鞋的手一顿,连连摇头。“不不不。”
走出来,就听到闺女出声拒绝,廖柳香直接把她拉起,将衣袖放下,带回屋,舀了温水到桶里让她洗干净手。
“不不不,是想挨针吗?”
霍不丢:“……”
“霍不忧感冒发烧了,现在不打电话让刘医师来,她会烧成傻子。”金手指轻轻一叹,人类幼崽想要健康长大,着实不容易。
幸亏,它的丢崽一直好好的。
“妈妈,快打电话让刘医师来。”听到霍不忧有事,霍不丢脱口而出。
“怎么了?你真发热了?”廖柳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没事啊。”
“过来,我看看。”霍文生朝霍不丢招手。
阿嚏!阿嚏!
还没来得及迈步、开口解释,霍不丢捂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很好,不用测了。
霍文生起身朝座机而去。
“爸爸,我没有感冒。”
“嗯。”拨通电话的间隙,霍文生擡手测了下她额头,随即还是让刘医师跑了一趟。
在等他来的一个小时里,霍不丢起初是慌乱的,该不会刘医师一来就给她一针吧?
随后把霍不忧可能发热的事,告诉爸爸妈妈。
“等刘医师来了给你看过后,我们带他去不忧家。”霍文生没有立刻求证,而是按照常理来安排。
“嗯嗯。”
刘医师穿着雨衣,一下车推门而入。
将雨衣脱下放在院里木架上,提着右肩医药箱进了屋,廖柳香见状起身,拾起他湿答答的雨衣,拿衣架撑开晾着。
“刘医师,不好意思哈。大晚上,又麻烦你跑一趟。”霍文生给他倒了杯热水。“先喝点水。”
“没事。丢丢,先来量个体温。”刘医师甩了甩温度计,朝霍不丢说。
小姑娘苦着脸走上前。
好在,体温正常,连连打喷嚏是受凉了,不用打针,开了点预防感冒的药吃吃就没事了。
“那就好。”廖柳香看着霍不丢喝了一剂,安心多了。
“没事,不用担心,我先回去了。”刘医师喝完剩下的热水,起身欲走。
“不忧,要去看不忧。”霍不丢出声提醒。
“没忘,我们这就去,你先回房间躺着,盖好被子,不能下来。”霍文生回。
“刘医师,阳才的闺女好像也感冒了,来都来了,我带你去看看。”
于是,就出现了在霍阳才家那一幕。
等小不点退烧了,屋里的五个大人终于放下心来。
“刘医师,谢谢你。”霍阳才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刘医师不动声色抽回,合上药箱。“以后孩子哪里不舒服,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能拖,大人拖得起,孩子可不行。”
“知道,知道。”新手爸妈连连应声。
“文生叔、婶子,你们怎么知道不忧发烧了?”等送走刘医师,霍阳才才想起来问。
霍文生回。“正好丢丢也有点着凉,赶巧了。”
“幸好。”
霍文生和廖柳香:???
他们没骂人,第二天霍文工和罗桂兰回来知道这一出后,把小夫妻痛批了一顿,说什么都不把孙女给两人单独带了。
霍阳才和叶秋花讪讪一笑,待天气一好,麻溜滚出去赚钱。
为什么霍文生和廖柳香没有说,是霍不丢提醒。
是因为孩子慢慢长大了,他们一致认为,这些个神异的事,还是少向外透露。
谁让余副所长,偶尔见到霍文生,还暗戳戳想让霍不丢帮忙。
当然,都被霍文生打哈哈蒙混过去了。
日后如何,再看。
此刻的霍不丢,依旧在享受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校园生活。
紧随其后的六一儿童节,在张校长带领下,六溪小学办起了城里学校爱搞的活动。
“丢丢,你去玩什么?”霍怡馨挽着霍不丢的手问。
环顾四周,霍不丢选择了排队最少的“摸鼻子游戏”。
“馨馨,我们去玩那个吧。”小姑娘指着学前班教室里进行的游戏说。
“好啊!”两人达成共识。
从后面进入排队,里面已经有三个队伍了,二人分别站在队尾,踮起脚看前面的同学怎么玩,有没有成功。
很奇怪,明明两人前进速度一致,可霍怡馨愣是先上了讲台。
霍不丢看着她按照老师说的,蒙上眼睛,转了三圈,随即伸手去摸黑板上画着的大象鼻子。
“哇!成功了,好厉害。”霍不丢刚拍手叫好,就轮到她上场。
霍怡馨拿到糖果离开时,对她说:“丢丢加油。”
“嗯嗯。”霍不丢盯着黑板下的铆钉,预估着它到画着的狮子鼻头的距离。
在老师提醒下蒙眼转了三圈后,霍不丢晕乎乎,伸手点在了嘴巴上。
失败了!
只能遗憾退场,去往下一个游乐场地。
“没事丢丢,我的糖给你吃。”霍怡馨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奖品,一颗糖。
“你自己留着吃,我去跳绳试试。”运气不佳,实力来凑。
不想再做无用功,霍不丢选择了跳绳,一分钟跳六十个以上就能获得一颗糖,这一回,她成功了。
“还玩吗?”同样跳绳得了一颗糖的霍怡馨问。
“不玩了,好累。”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坐在一旁的水泥地上,看着大伙跑来跑去。
难怪没人去跳绳,真得好累啊!
就这么地,霍不丢拿着手里的一颗糖回了家。
“爸爸、妈妈,看!今天学校举行六一儿童节活动,我跳绳得来的糖。”
“不错,丢丢真棒。”霍文生笑着说。
“嗯嗯。”廖柳香点头。
给二人看过后,霍不丢拆开糖纸,把它吃掉了。
一颗糖分不开,为了公平起见,就让她吃掉吧!
嘿嘿。
随即将从金手指那里取出的两颗糖,塞进两口子嘴里。
霍文生和廖柳香权当是霍不丢学校里得来的奖品,根本不知道口中糖果的来路不简单。
霍银霞参加完高考,就去打暑假工了,说是要给自己赚学费,等到她回到霍家坡,录取通知书也送到了。
作为六溪村这十几年来,唯一一个考上市里师范大学的女孩子。
向玉英没管外头不孝子的混话,当即决定要大办一场,好好热闹热闹。
拿出压箱底的养老钱,请了十里八乡最擅长做酒席的师傅露一手,摆了近二十桌席面。
“银霞姐姐,你好厉害呀!”霍不丢跟着来吃酒,朝她竖起大拇指夸赞。
“丢丢会更厉害!”霍银霞说。
对于她来说,霍不丢就像自己的亲妹妹。
不,应该是比亲妹妹还要亲。
她相信小姑娘会有比她更好的前程,也希望小姑娘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嗯嗯,我会努力的!”霍不丢握拳,给自己打气。
见到她这么可爱,霍银霞莞尔一笑。
“提醒你的银霞姐姐,不要只顾谈恋爱哦!”金手指幽幽提醒了一句。
霍不丢依言复述。
霍银霞低笑,弯腰轻点她的鼻头。“你个小不点,还知道这个?”
“电视上说的。”不敢再暴露金手指存在的霍不丢,只能扯谎了。
“知道啦,小管家婆。”霍银霞说。
恋爱?那是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而她的命运,早已掌握在自己手里。
任何人,都别想再左右半分。
随即,她看了一眼自己前几年才被爸妈送回来的妹妹霍燕霞。
说来也可笑,自己竟然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而她却是几年前才知道。
她那偷偷摸摸只为生个男孩子的父母,究竟图什么?
女儿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不想带了就随手扔回老家,让奶奶劳心劳神,学费都要三请四催才寄点。
算算日子,估计二妹也快回来了吧。
回来,也好。
“你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霍银霞摸了摸霍燕霞的头,其实姐妹俩很少这般亲近,因为不熟啊!
打从上了初中,霍银霞就是寄宿,一周回一次;上了高中,当然也是寄宿,一月回一次;日后大学,那就是一学期回一次了。
“我知道的,姐姐。”
霍燕霞一直都很羡慕能和姐姐亲昵的霍不丢,此时被她摸头叮嘱,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
席散夜深。
向玉英把霍银霞叫到房间,把今儿收的礼钱都交给她。
“银霞,这里有三千多块钱,你上学时带上,奶奶没什么本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一手拉拔大的大孙女,跟着自己吃苦受累,还能有大出息,真得不容易。
“奶奶,你留着吧,我挣着钱了。”霍银霞看着手里厚厚一沓钞票,笑中带泪。
“我知道,但那你自己挣得,这是奶奶想给你的。”
向玉英拍了拍她的手说:“在外面要吃饱穿暖,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奶奶给想办法。”她豁出去老脸,偌大的霍家坡,总能借到钱的。
三千多里还有不少是村里和邻里额外给的。
“嗯嗯,我知道。奶奶你放心,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别累着。”霍银霞趴在奶奶怀里,低声哭泣着。
向玉英轻轻地抚过她的头顶,随后落在背上拍了拍。
屋里开着的灯,在飞舞的蚊虫环绕下一闪一闪的,明暗交错却又始终散发着光亮,就像两颗依偎着的心,一下一下跳动着,频率有异但同样充满力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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