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向往的热河之行终究没能成行,皇帝带了好些儿子去热河,就是没带他和四哥,还有太子殿下。
没带太子殿下这好理解,这几年举凡是皇上不在京中,太子都是要留下来监国的。
没带四哥也可以理解,毕竟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少了四哥这个马前卒办起事来就没那么顺畅了。
偏偏皇上连他都没带,这,他可就不理解了。
为了这次的热河之行他可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到了告诉他这次出远门没他的份,这换谁谁能高兴呢?
直到他发现他四哥又开始管起了国子监的那一摊子事儿,他才知道皇上临走前还给他四哥派了个差事。
这差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唯一让十三阿哥觉得好的一点就是,这差事不像之前讨银子的那个差事那么得罪人。
既然他留下是为了跟着四哥办差的,那他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反正他也是个闲不住的,还没等胤禛来找他呢,他自个儿溜溜达达的往国子监去了。
其实这会子国子监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四哥过来也不过是收个尾罢了。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出错,总不能前功尽弃不是。
至于他们的那位太子殿下,他是不会到这地方来的,毕竟他是太子,这风也不能吹他,雨也不能淋他不是。
说起这国子监,他们这些龙子凤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有上书房不是。
他们不在意,朝中的大臣们却是极为在意的。
毕竟进了这国子监不但这人身份会有所不同,而且这人还不搭上平日里只问其名不见齐人的大人物们家中的小辈,怎么算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更别提这国子监的学生每月都还有银子拿了。
监内肄业生每月有二两五钱的膏火银子拿,到了每年的十一二月还有五钱的煤炭银子。
再加上一旦入学就会统一发放衣服,被子,还有文房四宝,怎么算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呀。
至于出了这国子监后是直接被授以官职还是参加科举,那就真是各凭本事了。
十三阿哥看着眼前的石碑,想着。
为了能让自家小辈成为这国子监重修后第一批入读之人,朝中大臣们都活动了起来。
要知道这第一,总是意义不同的。
再加上有那得圣心的大臣听皇帝的话锋,猜到皇帝怕是要来这国子监题字的,这个机会他们就更不愿意放过了。
既然要将家中小辈安排到国子监,他们也是打听过相关事宜的。
别的暂切不论,这国子监往年学生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三百之数。
僧多粥少,再不抢一抢就只能看着别人家的晚辈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这又怎么能行呢?
这些人里头也包括了安郡王。
原本八福晋以为她和娘家的“冷战”要持续上好一阵儿,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她娘家的嫂子就找上门来了。
这位嫂子倒是守礼,她先是往八贝勒府递了帖子,待八福晋派人去安郡王府回了话,这才算是把她登门的日子定下了。
其实八福晋又怎会不知她那位嫂嫂递来的又何止是一张帖子呢?
那根本就是在给她和安郡王两人一个台阶下呢。
八福晋刚接到这帖子时还不知道这位嫂嫂是为了何事要登门拜访,还是春杏在她跟前提起来秀玉,她才想到四贝勒如今正管着国子监呢。
她收到了娘家嫂子递来的帖子,以为她是来修好的,不由满心欢喜,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这会子坐下来细细一想却觉得若是她那嫂子所求的真是她想的这件事,那她怕是要失望了。
且不说有多少权贵子弟削尖了脑袋想往那国子监挤,就说她那四嫂好了,难不成她就没个娘家的小辈要进国子监?
若是没有,那还好说,若是有,难不成她会放着自家的亲戚不帮,来帮她这个弟妹家的亲戚?
八福晋现在是万分后悔答应了她那位娘家嫂子登门拜访的请求。
可谁让她都答应了呢,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八福晋打算的是挺好,可她那娘家嫂子进了府后坐下来就拉着她的手开始说话。
先是说她瘦了,忙把带来的补品拿出来给她过目,嘱咐她一定每日按时吃。
然后又开始和她追忆往昔,从这位嫂子进门起,到她出嫁为止,就这么几年的光景,愣是让她说的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最后这位嫂子就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她这些年的不容易。
别看八福晋一向刚强,其实她对亲人是最容易心软的。
被这位嫂子这么一哭,她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这位嫂子的请求,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到了第二日,睡了一觉的八福晋才醒过神来,她不是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呢?
八福晋站在四贝勒府的大门外罕见的犹豫了起来。
她一时想着自己和秀玉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已经好到了这个份上,连这种事都来找听帮忙。
一时又想着她该怎么开口跟秀玉提起这事才最合适,这腿自然就这么都擡不起来了。
也是巧了,她没进去,秀玉倒是出来了。
八福晋见她打扮的挺隆重,心头就是一跳。
她算了算日子,这也不是进宫去给众位母妃请安的日子呀,她想着。
秀玉一出府门就瞧见了八福晋,可今儿她还真没空和这位八弟妹寒暄,只能匆忙的与她说上几句话,而后就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八福晋听秀玉说她这是要进宫去,先是觉得奇怪。
转念一想,秀玉进宫了,那自然就没人陪她了,既然没人陪她了,那今儿这四贝勒府她也就没必要再去了。
她可是说到做到,来过四贝勒府了,没人能招待她,这可不是她的错,只是不凑巧罢了。
至于她下回什么时候来四贝勒府,那就要看她何时有空了。
作为八贝勒府的嫡福晋,她可是很忙的,八福晋感概着,回了自己府上的马车上。
秀玉坐在自家的马车上见着八贝勒府的马车走了,这才让赶车的马夫挥了鞭子。
不过想也知道,八福晋是为了家中小辈来的。
看来这个国子监还真是个好去处,恐怕不止是她这位八弟妹,就连宫里的那位德妃娘娘也是为了这事儿才找她的。
四贝勒领了这国子监监工的差事的头一日晚上就告知了她此事
还特意嘱咐她,任何人要是在她面前提起国子监这三个字她只需要推说不知便可。
她当时就想问四贝勒,这任何人里头也包括德妃娘娘吗,想着他们母子关系不好,这才忍住了没问出口。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德妃娘娘这就找上门来了。
她倒是想一推二六五来着,可德妃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四贝勒的生母,就单凭这一点,她就只能乖乖的进宫去。
没办法,谁让孝道大过天呢。
“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秀玉进了永和宫的内殿,见德妃娘娘端坐在紫檀木的宝座上,蹲身行礼道。
“快起来,来人,赐坐。”德妃娘娘伸出手,做出了一种要来扶她的姿态,不过她到底还是稳稳的坐着没有动的。
秀玉坐在绣墩上才有空打量起这位许久未见的德妃娘娘。
就见她穿着绛紫色宝相花暗纹的对襟旗服,梳着旗髻,旗髻是簪着五福捧寿的簪子,看着挺寻常,细细一看有透着不寻常。
和德妃娘娘一比,她这个四贝勒府的嫡福晋可就矮了不止一截了。
身份上,她是宫妃秀玉只是皇子福晋,自是矮上一截的。
血缘上她是四贝勒的生母,秀玉是她儿媳妇,这就又矮上一截。
就连这穿衣打扮上,秀玉也比不过她。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她二人没有相看两生厌还真是不容易呀,秀玉感概着。
秀玉这一感概就开始神游天外,要不是陪着她进宫来的晴初推了推她的手臂,她还真回不过神来。
“怎么好端端的发起呆来,莫不是陪着我这老婆子让你觉着无趣了?”德妃娘娘笑着道。
“陪着您怎会无趣,儿媳是在看您头上戴着的簪子呢,这簪子意头可真好。”秀玉连忙道。
“五福捧寿,这不正是寓意着您福寿绵长吗?”秀玉接着道。
“几日不见,你这小嘴儿倒是愈发的甜了,难不成你是瞧上本宫这儿的好东西了,变着法儿的在讨赏呢?”好话谁不乐意听呢,德妃这回是真笑了。
“您宫里的好东西自是不少,可您年节里才赏了媳妇好些东西,媳妇就算要讨,怕是也得等到明年了。”秀玉见德妃笑了,也笑着凑趣,说道。
秀玉一见德妃娘娘今日端坐在紫檀木宝座上,就知她怕是猜对了,德妃还真是为了国子监的事才召她进宫的。
再看德妃娘娘这身打扮,心知她这是要压自己一头,看来她今日是有场硬仗要打了秀玉想着。
她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戴上去,她就不信德妃还能说翻脸就翻脸。
“最近这些时日老四总往宫里头跑,也真是辛苦你了。”德妃笑着道。
“不辛苦,替四爷打理后宅本就是媳妇该做的,要真说辛苦,苦得也该是贝勒爷才对。”秀玉连忙道。
“谁说不是呢,本宫原以为皇上这回去热河怎么着也得把老四带上,没成想皇上谁都带了,就是不带老四和老十三。”德妃附和着说道。
“说起十三弟,媳妇可是好些时日没见着他了,也不知他近来如何了。”秀玉岔开话题说道。
“老十三好着呢,来本宫这永和宫来得可是比老四还要勤些。”德妃似笑非笑的道。
“说起十三弟,他应该是极想去热河的,这回没能成行,他怕是要懊恼了”。秀玉并不接德妃的话既然德妃肯跟她说起十三弟,那就说说十三弟好了。
“他懊恼什么,老十三和从前可不一样了,他现在出息着呢,等国子监一修缮完毕,他说不定还能升上一级呢,不像老十四……”德妃像是察觉到她说错了话,讪讪的住了口。
德妃真不愧是一步步慢慢爬上妃位的女人,秀玉顾左右而言他,她愣是不动声色的又把话题给绕回来了。
这会子就要比一比她和这位德妃娘娘谁更沉得住气了,反正要是德妃不吐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国子监这三个字的。
“本宫也不是说老四不好,他得皇上看重,自是极好的,可他也不能总不来这永和宫不是。”德妃抱怨道。
“本宫老了,就想你们都在身边。”德妃低声道。
“偏偏你们一个个都忙得跟什么似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永和宫,饭食都做得了,也上桌了,你们是说走就走。”德妃高声道。
“老四是这样,老十三也是这样,也就老十四的媳妇肯留下来陪陪本宫。”德妃轻声道。
“这会子连老十四媳妇也不到这永和宫来了,你说说,本宫该找谁说理去?”德妃大声道。
好嘛,自己给德妃娘娘戴高帽子,德妃娘娘反手就把这帽子掀了,还真是够精明的,秀玉心中腹诽着。
三句话不离老十四,要是四贝勒在此处,想来她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毕竟这对德妃娘娘来说,就等同于示弱了。
“想当年本宫在娘家的时候那也是……唉,看来本宫是真的老了,竟然跟你提起这些个陈年旧事来了!”德妃轻声道。
秀玉听得此言只在心中暗道一声,终于来了,看来今日德妃是要为他这娘家的亲戚说项了。
国子监向来只招收八到十五岁大的学生,这个年纪,能让德妃娘娘帮着求情的,那也就只能是孙子辈的了。
“本宫有个侄孙,学问一向极好,听闻国子监快要修缮完工了,便想着要去考上一考,老四媳妇,你看……”德妃笑着问道。
“既是您的侄孙那想来必是不差的,既然学问极好,那他身上定是有功名了?”秀玉笑着问道。
“这,本宫这侄孙年岁尚小,还未下过场呢。”德妃笑着道。
“年岁尚小?”“那您的这位侄孙今年多大年纪了?”秀玉接着问道。
“八岁了,正正好八岁了。”德妃连忙说道。
“八岁了?”“是实岁八岁,还是虚岁八岁呢?”秀玉继续问道。
“这……这本宫也不甚清楚,想来是实岁吧。”德妃低声道。
“这孩子本宫虽未见过,可听人说涨的高高大大的,别说八岁了,就说他是十岁也是使得的。”德妃连忙接着道。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这孩子就又涨了两岁,好家伙,这孩子怕是个泥巴捏的吧,秀玉心中腹诽着。
“娘娘,这就不是看着是多少岁的事儿,您难道不知道要想入国子监就得经得住查验吗”?秀玉低声道。
“您说他看着像十岁,到时候真查出来了,难免会牵连您不是。”秀玉轻声道。
“这不是有老四在吗……”德妃满不在乎的道。
有四贝勒在?秀玉听了她这话险些气笑了。
她是真想问问德妃娘娘若是今日领着着国子监监工差事的是她那位十四弟,德妃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会子她总算真正听懂了四贝勒的那句话,这任何人里,也是包括了这位德妃娘娘的。
看来她之前说了这么多好话,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呀,秀玉想着。
既然来软的没用,那她就只能来硬的了,适当的吓一吓德妃娘娘,应该也没什么吧,秀玉思索着。
“老四家的,老四家的,你说你,怎么又愣住了,行还是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儿呀。”这回德妃可等不及让晴初来推她了,德妃这会儿自己上手了。
“您别着急,您让我想想贝勒爷是怎么说这事的,您也是知道我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不是贝勒爷告诉我这些,我还答不上来您的话呢。”秀玉见德妃急了,连忙说道。
“老四连这事儿也告诉你了”。德妃瓮声瓮气的道。
“您也知道四爷平日里话不多,要想和他说话这不就得媳妇没话找话嘛。”秀玉讪讪的道。
“他告诉我他接了国子监监工这个差事,我就是顺势问了问他这事儿。”秀玉接着道。
要说这四贝勒还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算准了德妃娘娘会问起此事,提前帮着她把借口都找好了。
这位德妃娘娘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平日里三句话不离老十四,可当她这个四贝勒的嫡福晋和四贝勒亲密些的时候她又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