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信刚钻进那道混着“你真给我丢人”的呵斥与“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嘟囔的漩涡,就被一堆锦旗和悔过书埋到腰腹。右手攥着的《贵贱调和录》正和某“面子达人”的朋友圈截图缠成死结,挣扎时书里掉出的“第五章第三节”飘到脚边——纸上“知荣明辱”四个字被人用红笔涂改成“面子最大”,旁边还画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男人,手里举着“借钱也要请客”的标语牌,脚下踩着被撕碎的《社交礼仪指南》。
“这地方的荣辱熵比价值广场的贵贱混乱还离谱!”乱信扒开粘在袖口的奖杯绶带,指着前方闹哄哄的人群直咋舌,“你看那梳油头的销售总监,在客户面前说‘我家在别墅区有三套房’,实际是租的老破小,客户要去他家做客,他找中介临时租了套样板间,说‘这是我其中一套’,结果房东突然上门收租,他躲在阳台给客户递烟‘这是我远房亲戚’;隔壁小区更绝,大爷在象棋摊说‘我儿子是上市公司CEO’,实际儿子在工地搬砖,孙子嘴快说漏嘴,他把棋盘掀了‘小兔崽子敢造谣’,还对着其他棋友哭‘这孩子被人教坏了’!”
话音未落,体面广场中央那台“荣耀计量仪”与“耻辱监测器”的融合装置突然发出显示屏爆裂的锐响,值价绞缠带残留的能量裹着荣誉证书和处分决定,在空中拧成道“体面绞缠带”:左边飘着带金边的“荣”字奖牌,右边悬着带墨点的“辱”字悔过书,带起的气流把贵贱架起的贵贱相衡桥吹得像条被死要面子扯断的红绸带。
“快把那台老式铜镜拖过来!”贵贱的青铜贵贱秤突然发出镜面开裂的脆响,秤盘上的见义勇为奖状和插队道歉信开始互相撞击,“这绞缠带在篡改荣辱逻辑——你看桥栏杆上的标语,上午还是‘荣辱相照’,现在直接改成‘荣者至上’!”
话没说完,裂开的地砖缝里冒出串带着香水与汗水混合气味的气泡,泡里钻出来个拎着“荣辱调和仪”的老学者。他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左胸别着枚“荣耻分明”徽章,一半是刻着“荣”字的奖章,一半是画着“辱”字的警示牌,中间用根棉线拴着枚“省”字铜印。最醒目的是他手里的仪器,左边显示屏跳着美誉度曲线,右边滚着羞耻感指数,中间的“荣辱平衡点”正像个被网络评论逼疯的网红似的忽高忽低。
“你们踩碎的是2025年某‘网红孝子’的直播录像带,背面记着他雇人扮演父母的账单。”老学者突然按住乱信挥舞的手臂,用戒尺指着地面——原本平整的地砖竟浮现出淡红色的社交图谱,“瞧见没?这地面上的线在互相攻讦:某明星在慈善晚宴捐了一百万,转头就用阴阳合同偷税漏税,被曝光后说‘我只是不懂税法’;某快递员暴雨天把包裹抱在怀里,自己淋成落汤鸡,收件人说‘淋湿了要赔’,他笑着说‘里面是高考准考证’,结果考生家长送来锦旗,说‘这小哥比亲人还靠谱’!”
乱信突然指着体面绞缠带中心:“那团红雾里有个会自己变脸的面具!”果然,雾中悬着个镀金面具,正面刻着“光宗耀祖”却生着铜绿,背面写着“无地自容”偏镀着银,面具嘴角裂着缝,露出里面“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刻字,旁边还扔着块写着“破罐子破摔”的木牌,看着格外讽刺。
“典型的荣辱认知失调症。”调和师从中山装口袋掏出副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架,点开调和仪的投影功能——左边画面里,某女孩为在同学会上“有面子”,借了闺蜜的名牌包和豪车,吃饭时故意把账单抢过来“我来买单”,实际刷的是借呗,回家后对着催款短信哭“这面子太贵了”;右边画面中,某环卫工被醉汉辱骂“扫大街的没素质”,他默默把对方吐的污物清扫干净,说“我干干净净挣钱不丢人”,结果醉汉家属送来锦旗,说“您才是有尊严的人”。黑色能量从两个画面里渗出来,在贵贱相衡桥上凝成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一看竟是凝固的香水和汗水的混合物。
“给你看个新鲜的。”调和师突然调出组数据,左边柱状图显示某“虚荣达人”,为在朋友圈炫耀,借钱去马尔代夫度假,说“生活要有仪式感”,回来后连吃三个月泡面,对着海景照片哭“这沙子硌得慌”;右边饼图里,某退休教师在菜市场和摊主讨价还价,说“一毛钱也是钱”,但资助了五个贫困生,说“帮人比面子重要”,现在学生们轮流来看她,说“老师教会我们啥叫体面”。“这叫‘荣辱颠倒’,就像把虚荣当荣耀,把务实当耻辱,要么被面子绑架,要么因里子闪光,最后不是在虚假的荣耀里破产,就是在真实的坦荡中富足。”他突然把荣辱调和仪往地上一顿,周围乱飞的荣誉证书顿时落了地,“解决这问题得用‘体面调和法’,老祖宗早就懂——颜回居陋巷不改其乐(辱中存荣),石崇斗富终招杀身(荣中藏辱),该争面子时不卑不亢,该认错误时不推诿,别总被他人眼光牵着走。”
这时,个穿西装的“成功学讲师”举着《面子经济学》冲过来,书上“人脉等于钱脉”被荧光笔涂成块红斑,他唾沫横飞地说“我教你用面子换资源”,结果自己因欠账被追债,躲在厕所说“这是暂时的困难”;话音刚落,个扛锄头的老农抱着《荣辱不惊》挤进来,说“做人得有骨气”,他种的西瓜被冰雹砸烂,有人劝他“哭穷博同情”,他说“凭力气吃饭不丢人”,结果批发商提前付了明年的定金,说“这老汉靠谱”。
调和师突然笑了,从书箱里倒出《论语》和一面铜镜,在地上摆出个八卦阵:“讲师你这叫‘荣而不实’,就像纸糊的奖杯,看着光鲜,一戳就破;老哥你这叫‘辱而不卑’,把挫折当垫脚石,看着普通,实则坚硬,图啥羡慕那些虚头巴脑的?”他用戒尺敲了敲两人的宝贝,“这俩加起来,就是绞缠带的能量源。”
乱信突然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发现是本《面子大全》,封面上用烫金大字写着“如何成为人群焦点”,里面夹着某青年的“装腔指南”:“租豪车、借名表、说场面话”,最后一页写着“同学都以为我混得好,没人知道我住地下室”。调和师踢了踢那本书:“这叫‘荣辱分裂症’,把虚荣当荣耀,把务实当耻辱,最后不是在面子债里崩溃,就是在真实中挺立。”
正说着,体面绞缠带突然甩出道红黑色光带,把调和仪的屏幕砸出蛛网纹。众人只见屏幕上的荣辱曲线突然打成死结,现实中某老板为“有面子”,请客户去五星级酒店吃饭,点了满桌菜却基本没动,说“吃不完才显大方”;隔壁包子铺老板,穿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说“干净卫生比啥都强”,包子馅每天换新的,顾客说“吃的就是这份实在”,现在要排队两小时才能买到。
“该亮真本事了。”调和师突然扯开中山装扣子,露出里面印着“知荣明辱”的汗衫,从怀里掏出本《菜根谭》和一面锦旗,“韩信胯下受辱终成大业(辱中求荣),秦桧身居高位遗臭万年(荣中藏辱)——看见没?这才叫荣辱相照,不是靠装腔作势博荣耀,也不是因一时困顿失尊严。”
他把锦旗往空中一抛,丝线化作无数个小镜子,在空中连成道体面相济桥。奇妙的是,绞缠带里的奖牌和悔过书碰到这道桥,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像两个守界的哨兵,荣时不骄不躁,辱时不气不馁,乖乖地围着荣辱平衡点转圈。
“记住喽,”调和师把荣辱调和仪塞进乱信手里,“争面子时想想‘值不值’,受委屈时琢磨‘丢没丢骨气’。就像老木匠做家具,既要打磨光滑(体面),也要结实耐用(里子),从没听说过只涂漆不打榫卯的能叫家具,或是做工扎实却嫌外表朴素的。”
乱信刚接过仪器,就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扭头一看,某公司老板为“公司形象”,要求员工必须穿名牌西装,说“这是门面”,结果员工为买西装借网贷,工作时总惦记还款;旁边修车铺老板,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说“能修好车才是本事”,但收费公道,技术过硬,顾客说“找他修车踏实”,现在开了三家分店。
“那是‘智与愚’遗址的方向。”老学者眯起眼睛,指了指天边的漩涡,“听说那儿的人,要么把耍小聪明当智慧,靠钻空子赚钱,说‘这叫头脑灵活’;要么把固执己见当聪明,听不进别人意见,说‘我自有主张’,比拎不清荣辱的还拧巴。”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本《荣辱调和录》扔给乱信,“拿着,下次遇到把‘虚荣’和‘自轻’当能耐的,翻第六章第二节。”
乱信接住书时,发现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荣与辱如同日月,荣光照人亦有阴影,辱没一时不失本心,重在明辨是非。”正想问问啥意思,调和师已经背着书箱钻进了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恢复秩序的体面广场里——此刻某社区,有人获得了“见义勇为”奖,有人在检讨自己的小错误,大家说“知荣明辱才是真体面”,笑声里透着股踏实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