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阴影中的身影应道,随即又补充,“另外,汇珍阁那边传来消息,有三拨人在暗中高价打听‘星陨铁’、‘地火流浆’和‘虚空藤根’的下落,开价都很高,但要求绝对保密。手法……很像是我们放出去的风。”
金镶玉闻言,脸上的冷峭瞬间化为一种商人特有的、看到稀世奇珍般的灼热光芒。她坐直了身体,眼中异彩连连:“哦?这么快就有鱼儿咬钩了?还是三条大鱼?看来那三样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烫手啊……”她沉吟片刻,语速加快,“查!动用暗线,给我查清楚这三拨人的底细,越细越好!特别是他们最终的情报来源指向哪里!记住,只查,不接触!这些都是萧大闲人‘生意’的抵押物,可金贵着呢。”
“明白!”阴影中的身影再次领命。
金镶玉挥了挥手,那身影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密室重新安静下来。金镶玉重新靠回榻上,指尖在玉佩上缓缓摩挲,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墙壁,投向了城西那片混乱污浊之地。她端起手边一盏温热的云雾灵茶,轻轻呷了一口,馥郁的灵气在唇齿间化开,却化不开她心头的思绪。
萧遥……萧闲。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他的力量深不可测,他的麻烦更是惊天动地。与天道对峙,身负枷锁,却依旧能谈笑风生,在百川城这泥潭里布下钓邪的大局。随手给出的异界水晶碎片,价值连城,足以让无数势力疯狂。而他真正所求的,竟是那三样几乎只存在于传说、凶险绝地才可能孕育的奇物。
“坠星火山群的地火流浆……万仞雷渊的星陨铁……迷失雾海深处的虚空藤根……”金镶玉低声念着这三个地名,每一个都代表着九死一生的绝境。她金家的情报网再庞大,要锁定这三样东西的具体位置和安全获取路径,也绝非易事,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和人脉。这萧闲,是真不怕死,还是……他根本就没把这些绝境放在眼里?
他抛出的“利息”是一块净化后的异界水晶碎片,那真正的“报酬”呢?金镶玉想起萧遥说“抵利息”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心头莫名一跳。这生意,风险与机遇都大得吓人。与虎谋皮?不,这家伙比虎可怕多了。他是潜龙,是随时可能撕裂苍穹的惊雷。
“你的‘生意’,越来越大了,萧闲……”金镶玉对着空荡荡的密室,轻声自语,唇角那抹弧度却越发深邃迷人,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与属于商人的极致贪婪,“不过,越大才越有意思。老娘倒要看看,你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又能搅起多大的风云来。”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榻旁一个不起眼的玉钮上轻轻一点。密室内壁无声划开一道暗格,露出里面一个散发着柔和空间波动的玉盒。盒中,静静躺着那块萧遥交给她的、净化后的异界水晶碎片。碎片内部,仿佛有微缩的星云在缓缓旋转,散发出纯净而神秘的光芒,照亮了她眼中野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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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废弃的土地庙。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只有零星惨淡的光斑漏下,勉强勾勒出庙宇破败的轮廓。断壁残垣,野草从碎裂的石板缝里顽强钻出。原本供奉的土地神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身子歪倒在神龛的阴影里,泥胎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草茎,空洞的眼窝望着庙顶巨大的破洞,仿佛在无声控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菌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比贫民窟其他地方更甚。
萧遥就蜷缩在神龛下方最阴暗的角落里。他背靠着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残壁,身下垫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那件破旧的短褂敞开着些许,露出里面同样粗糙的里衣。他刻意调整着呼吸,使之变得粗重、断续,带着伤病之人特有的艰难。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身体细微的、痛苦的颤抖。
他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压制到极致,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唯有那一缕精心炮制过的“虚弱精元”气息,如同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毒饵,从他身上丝丝缕缕地、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去。这气息微弱,却异常精纯,穿透力极强,在污浊阴冷的破庙环境中,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清晰地标记着“猎物”的位置和状态——重伤、虚弱、体内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大补之物!
时间一点点流逝。破庙里死寂一片,只有风穿过断墙和屋顶破洞时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远处贫民窟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或压抑的哭泣,更添几分凄凉。
萧遥闭着眼,看似昏沉,神念却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以破庙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悄然张开。他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波动,泥土里最轻微的震颤,以及……那黑暗中潜行的、带着贪婪与恶意的窥探。
来了。
如同投入镜湖的石子,一圈圈涟漪在感知中荡开。不是一道,是数道!
最先靠近的是几个僵硬而迅捷的身影。他们动作间带着非人的协调,却又透着一股死板的滞涩。浓烈的尸臭混合着被强行压榨生命本源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是尸傀!而且不止一具!它们空洞的眼眶在黑暗中闪烁着两点幽绿的光芒,死死锁定神龛角落里的萧遥,干瘪的喉管里发出“嗬嗬”的、渴望血肉精气的嘶鸣。它们是被邪力强行驱动、早已死去多时的躯壳,是纯粹的杀戮工具,感知不到恐惧,只剩下吞噬的本能。
紧接着,是一股带着腥臊妖气的波动。一个身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庙外一堵断墙的阴影里。他(或者说它)身形佝偻,覆盖着稀疏的暗绿色鳞片,一条分叉的舌头不时从口中探出,捕捉着空气中那缕诱人的精元气息,竖瞳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这是一个被邪力深度侵蚀控制的妖族,还保留着部分妖族的敏捷和野性,比尸傀更难缠。
在更外围的阴影中,还有几道属于人类的气息,带着影阁特有的那种阴冷、刻板以及被邪力扭曲后的疯狂。他们是潜伏的猎手,是负责封锁和补刀的后手。
萧遥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将这些包围者的数量、位置、大致实力和状态扫描得清清楚楚。三具尸傀,一个半妖化的邪奴,三个被深度控制的影阁杀手。阵仗不小,看来那邪物确实被“虚弱精元”和“疗伤圣药”的传言勾起了十足的贪婪。
然而,这些只是开胃的前菜,是探路的石子。
真正的主角,尚未登场。
萧遥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吞噬欲望的意念,如同潜伏在深海的巨兽,正从这片污秽之地的最深处缓缓升起,牢牢地锁定了他。这股意念阴毒而狡猾,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厌恶的异界污染气息,比之前净化掉的那些残留气息浓郁百倍!它没有实体,或者说它的实体可以随意变化,此刻它更像是一团无形无质、却又沉重粘稠的黑暗,弥漫在破庙周围的阴影里,贪婪地“嗅”着萧遥散发出的气息,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扑食时机。
它在观察,在评估,在确认这“重伤的猎物”是否真的毫无反抗之力,是否隐藏着陷阱。
萧遥依旧蜷缩着,身体因为“寒冷”或“痛苦”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他的表演炉火纯青,将一个濒临绝境、身怀重宝却无力守护的伤者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甚至“艰难”地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粗糙的小纸包,颤抖着手打开,露出里面一点点闪烁着微弱白光的粉末(用普通灵石粉伪装的“水晶粉”),贪婪地凑到鼻端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病态的满足红晕。
这个动作,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一滴水。
“吼——!”
“嘶——!”
三具尸傀率先按捺不住,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带着浓烈的尸臭和腐风,朝着神龛角落猛扑而来!它们枯槁的手指弯曲如钩,指甲漆黑尖长,直插萧遥的咽喉和心口!
墙头那个半妖化的邪奴也动了,它像一道扭曲的绿影,速度更快,无声无息地从上方扑下,布满粘液的爪子带着腥风,直抓萧遥的天灵盖!
外围的影阁杀手们,也如同鬼魅般逼近,手中淬毒的短刃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光,封死了萧遥所有可能的退路!
而那股潜藏在阴影最深处的、冰冷粘稠的吞噬意念,也在这一刻骤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致命一击!整个破庙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被浓烈的杀意和贪婪彻底填满!
风暴的中心,萧遥蜷缩在神龛的阴影里,在那些狰狞爪牙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他那双一直紧闭的、仿佛昏沉的眼睛,倏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