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金镶玉的“账本”(2 / 2)

那石头内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充满混乱与扭曲感的奇异波动!这波动并非声音,却直接作用于感知,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破碎音符和无序嘶鸣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噪音”!这噪音直冲神魂,带着混沌海边缘那种特有的、令人烦躁不安的混乱气息!

“靠!”萧遥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灵魂深处沉寂的天道烙印和头顶的混沌欺天石核心同时剧烈悸动!冰冷刺骨的警告感如同钢针扎入识海!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危机感让他瞬间切断了与那石头的所有神念联系。

那诡异的“歌声”戛然而止。石头又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恐怖的感知冲击只是幻觉。

冷汗,悄然从萧遥额角渗出。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午后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正好。然而,在他被那“歌声”冲击、灵魂烙印悸动的刹那,混沌欺天石那完美模拟世界规则的微光,极其不易察觉地…黯淡了一丝丝!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出现了一刹那的“跳针”。

也就在那一刹那,在萧遥超越凡俗的敏锐感知中,在那看似澄澈的天穹极高极远的边缘,一片稀薄到近乎透明、几乎与蓝天融为一体的云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凝聚了一下,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青白色泽。

雷!

虽然淡薄到极致,遥远到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但那确确实实是劫雷的气息!是天道规则被异常扰动后,本能汇聚的“修正”之力!它并未锁定目标,更像是一种警告性的本能反应,如同沉睡巨兽被打扰时无意识的低吼。

金镶玉敏锐地捕捉到了萧遥瞬间的脸色变化和那一下微不可察的望天动作。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怎么了?那破石头有问题?”

萧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那一丝寒意,缓缓摇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什么。混沌海边捡的垃圾,果然邪门。”他没有多说,目光移向储物袋空间里的另一样东西。

一枚青白色的玉简,安静地躺在一堆灵米袋子上。玉简本身灵气内蕴,刻着细密的防窥禁制,手法相当高明。玉简旁边,还放着几个油纸包,散发出烧鸡、酱牛肉等凡俗熟食的诱人香气,以及两坛泥封完好的“醉千秋”美酒。

看到烧鸡和醉千秋,萧遥的脸色才真正缓和了一些。他心念一动,先将那几包熟食和两坛酒取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木墩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萧遥撕开一个油纸包,露出里面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的烧鸡,毫不客气地扯下一只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是光给那堆破烂,少爷我立马退股!”

金镶玉看着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嫌弃地撇撇嘴,眼底却掠过一丝安心。她没追问石头的事,转而问道:“玉简看了?‘补天术’…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路数。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什么上古秘境要开,里面有逆转规则、修补天道的禁忌之术残篇。各路牛鬼蛇神都疯了似的往传闻中的‘天缺谷’涌。”

萧遥啃鸡腿的动作顿了顿,油腻的手指凌空一点。那枚青白玉简从储物袋中飞出,落入他手中。神念沉入,玉简内庞大而精炼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

信息包含几个部分:

1.**传闻起源追溯:**源头极其模糊,似乎是多股信息流(包括一些从混沌海意外流出的古老残识、某些擅长推演天机却遭反噬濒死的古老存在呓语、以及几处上古残碑突然显现的模糊字迹)在短时间内爆发式地指向同一个概念——“补天术·残”。

2.**核心内容(传闻):**此术涉及“天道规则”的“修补”甚至“篡改”,拥有逆转因果、重塑秩序、甚至…“替代”天道的恐怖伟力(传言夸大成分居多,但核心指向规则层面)。

3.**载体\/地点:**指向一处名为“天缺谷”的上古秘境。该秘境位置飘忽不定,空间结构极不稳定,近期因不明原因(可能与混沌海异动或天道化身之前的“计算”有关)显露出较为清晰的入口波动,坐标被多方势力捕捉到。

4.**危险性评估(金镶玉标注):**极高。天道规则乃世界基石,妄图“修补”或“篡改”,本身即为最大禁忌,必遭天谴。此术若真存在,恐为上古大能对抗天道失败遗留的“毒果”,蕴含大恐怖、大因果、大不祥。争夺者将不计代价,局面失控风险极大。

5.**关联性(金镶玉重点标注):**此术传闻出现时机,恰在萧遥携带混沌欺天石脱离混沌海、天道化身宣告“观察期”之后。两者间是否存在因果关联?是否为天道意志某种“诱饵”或“考验”?亦或是混沌海中某些存在的布局?

信息量巨大,条理清晰,利弊和潜在风险分析得极其透彻。金镶玉的情报能力,一如既往地令人叹服。

萧遥沉默地咀嚼着,鸡腿的美味似乎也淡了几分。他缓缓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眼神变得幽深,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补天术…修补天道…逆转规则…

这几个词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他心头。天道烙印的冰冷、欺天石核心的禁锢、头顶那片稀薄却真实存在的雷云阴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道规则”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妄图触碰它的下场。

这传闻,是巧合?还是…冲着他来的?

是机遇?还是另一个更深、更致命的陷阱?

“呵…”萧遥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嘲弄,不知是对这荒诞的传闻,还是对自己这被天道盯死的处境。“补天?天若真破了,拿什么去补?拿命填吗?还是拿这满世界的野心和痴念去填?”

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简:“这东西,就是个裹着蜜糖的穿肠毒药。谁碰,谁死。”语气斩钉截铁,透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漠。

金镶玉看着他,眼神锐利:“你不动心?”她太了解萧遥,这个看似懒散随性的家伙骨子里藏着怎样不甘的火焰和挑战的欲望。尤其是现在,他被那无形的枷锁死死困住。

萧遥仰头灌了一大口醉千秋。辛辣醇厚的酒液滚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热,仿佛要驱散那从玉简中透出的寒意和头顶雷云带来的阴霾。他哈出一口酒气,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有对强大力量本能的渴望,有对打破枷锁的深切向往,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和近乎本能的危机预警。灵魂烙印和欺天石核心传来的冰冷悸动,时刻提醒着他那高悬头顶的“终极抹除”之剑。

“动心?”萧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又无奈的笑,“金大掌柜,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能动心的主吗?动动手指头都怕遭雷劈,还去碰补天那种玩意儿?嫌命长也不是这么个嫌法。”

他晃了晃酒坛,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我现在啊,就想守着这破村子,喝点小酒,钓钓鱼,教教村童认字,帮寡妇挑挑水…能安安稳稳地喘口气,把这条捡回来的命多续几天,就算烧高香了。外面那些打打杀杀,风云聚会…”他摇摇头,“爱谁谁吧。”

金镶玉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劝说。她只是看着萧遥眼中那深藏的、被沉重枷锁压制下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她知道,眼前这个白发青年,刚从真正的地狱爬回来,身心俱疲,惊魂未定。那“补天术”的传闻,对他而言,此刻更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上撒下的盐,而非救命的稻草。

“行吧,您老人家就安心在这当您的山野闲人。”金镶玉站起身,拍了拍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恢复了那副精明掌柜的模样,“反正东西和情报我都送到了,股东的义务尽到了。那石头和米缸,您留着解闷。玉简里的东西,您自己琢磨。至于那‘补天术’的热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这么大的风口,我们逍遥商号不去掺一脚,捞点‘信息费’、‘过路费’、‘避险咨询费’,那也太对不起商号的名头了!您这股东,就等着年底分红大会看账本吧,保证让您‘惊喜’!”

萧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滚滚滚,别打扰少爷我晒太阳养膘。分红大会?我看是讨债大会吧?地址还未知?你金大掌柜躲债的本事倒是越发精进了。”

金镶玉咯咯一笑,也不以为意。她走到院门口,身形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阳光下的尘埃。

“哦,对了,”她消失前,最后的声音带着点戏谑传来,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萧遥随手丢在木墩角落里的那块青玉算盘牌(账本),“萧老板,负三百上品灵石的账,记得早点平了。利息…可是按天算的!年底见!”

话音落下,人影已杳,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木墩上那块青玉牌,和旁边散发着香气的烧鸡、美酒,证明她来过。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阿蛮等护卫继续吭哧吭哧地劈柴、整理菜畦,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毫无所觉。

萧遥重新瘫回躺椅,拿起酒坛又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思绪。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躺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补天术…天缺谷…

灵魂烙印冰冷沉寂,欺天石的光芒稳定如初。但方才那“会唱歌的石头”引发的、欺天石微光和天边雷云隐现的刹那悸动,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感知深处。

他拿起那枚青白玉简,神念再次沉入,反复咀嚼着金镶玉标注的那条关键信息:“…此术传闻出现时机,恰在萧遥携带混沌欺天石脱离混沌海、天道化身宣告‘观察期’之后…”

巧合?还是必然?

天道化身那超越理解的庞大计算…混沌欺天石这柄双刃剑…还有这突然冒出来的、直指规则核心的“补天术”…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拨弄着命运的丝线。而他,就是那丝线上最显眼的一颗珠子,无论他如何想躲,都已被置于旋涡的中心。

金镶玉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风口。但风口之下,是能让人扶摇直上的青云梯?还是粉身碎骨的万丈渊?

萧遥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天边。夕阳的余晖开始给远山镶上金边,那片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云气,依旧若有若无地悬在极高处。在暮色渐染的天幕下,那抹极淡的青白,似乎…比午后时,又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里,有酒的辛辣,有烧鸡的油腻,有泥土草木的气息,也有一缕挥之不去的、沉重的枷锁感。

“补天…”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混合着自嘲、无奈、疲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压抑的锐利锋芒的弧度。

他拿起酒坛,对着那片遥远而淡漠的天空,无声地举了举。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将所有的翻腾心绪,连同那烈酒,一同狠狠咽下。

夕阳的暖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白发带来的萧索,也暖不透眼底深处那一片冰封的湖。湖面之下,暗流汹涌,无人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