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村的夜,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没有凡俗城镇的灯火喧嚣,也无修士洞府惯有的灵光流淌,只有最原始的沉寂,沉甸甸地压在低矮的茅屋、蜿蜒的土路和村口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上。
空气里稀薄的灵气近乎于无,呼吸间带着一种干涸的粗粝感。然而,就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夹缝里,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异样生机,如同水波般在村庄外围极其缓慢地荡漾开。那是精灵族长老们布下的生命结界,淡薄如烟,却顽强地混淆着来自九天之上的冰冷窥视,滋养着村中两个伤痕累累的旅人。
村西头,一间最不起眼的土屋柴门紧闭。屋内没有灯烛,唯有清冷的月光,艰难地挤过窗棂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惨淡的白痕。萧遥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身影几乎融入了墙角的黑暗。他微微垂首,及腰的长发不再是记忆中的泼墨,而是一片刺目的银白,如同隆冬时节最凛冽的初雪,散乱地铺陈在肩背,垂落在地面,在微弱的月华下反射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冰冷的微光。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尚未完全愈合的暗伤,细微的疼痛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在时光坟场里付出的惨重代价——被强行斩去的寿元。然而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摊开的掌心。
那里悬浮着一枚石头。
欺天石。
曾经遍布其上的蛛网裂纹,此刻已被一种奇异的、仿佛流动着星尘的银灰色物质艰难地弥合了大半。它不再像刚从葬神渊带出时那般死寂黯淡,但也远未恢复昔日蒙蔽天机、搅乱阴阳的巅峰神异。内里的光华被极力压制着,只在核心深处极其缓慢地脉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引得周遭的空气产生肉眼难辨的细微涟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微小石子。
萧遥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欺天石核心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催动着体内残余的本源力量,一丝一缕,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谨慎地注入石中,试探着它初步修复后的极限。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屋外的虫鸣是这荒僻小村唯一的背景音,单调而寥落。
突然!
掌心的欺天石猛地一沉!那核心深处的光点骤然变得刺目,仿佛一颗被强行点燃的星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扭曲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萧遥为中心轰然炸开!
“嗡——!”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震荡!
萧遥头顶三尺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并非寻常空间裂缝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断翻涌变幻的混沌紫色!细碎的电蛇在裂缝边缘疯狂滋生、湮灭、再生,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排斥与毁灭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轰然砸落!
“噗!”萧遥身体剧震,强行压住涌到喉头的腥甜,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但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道紫色裂痕。测试达到了临界点,欺天石的屏蔽在全力运转下,终究还是触及了天道那根敏感的神经,引来了这微小却致命的“修正”!
几乎就在那道混沌紫痕撕裂虚空的同时!
距离余烬村数十里外,一片稀疏枯败的灌木丛阴影里,一个身影猛地绷直了脊背。此人一身与夜色完美融合的灰褐色劲装,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只露出冰冷双眼的暗沉金属面具。他怀中紧抱着一面尺许见方的古朴青铜镜,镜面并非映照人影,而是不断流淌着水波般的暗金色光纹。
就在紫色裂痕出现的刹那,镜面上原本规律流淌的暗金光纹骤然疯狂扭曲、沸腾!中心位置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猩红光点,如同镜面溅上了一滴滚烫的鲜血!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毁灭威压,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狠狠撞在持镜者的心神之上!
“呃啊!”面具下闷哼一声,持镜的双手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铜镜捏碎。那双露出的眼睛里,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只剩下纯粹的惊骇与凝重。
“天罚……规则裂痕……强度……远超预期……”嘶哑的、刻意扭曲过的声音从面具下艰难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神念狠狠喷在剧烈震颤的青铜镜面上!
“警!最高序列!余烬村!即刻!”嘶吼般的意念裹挟着精血神念,狠狠撞入沸腾的镜面。嗡!镜面血光一闪,一道无形的、跨越空间的警讯瞬间沿着金镶玉耗费巨资构建的隐秘网络,疯狂传递出去!
……
同一时间,余烬村外,生命结界边缘。
几个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在枯草与低矮土坡的掩护下潜行。他们动作迅捷,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同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毒蛇。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身披一件边缘已经破损的玄色重甲,甲胄上残留着焦黑与腐蚀的痕迹,赫然是在噬灵沼泽侥幸逃脱的弑遥联盟残兵首领——厉奎。他手中紧握一柄沉重的锯齿长刀,刀身隐有暗红血纹流动,凶煞之气内敛。
“停!”厉奎猛地抬起左臂,握拳。身后几个同样狼狈却眼神凶戾的身影瞬间伏低。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在常人眼中空无一物的空气里,他强大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水膜般的阻碍感。精灵族的生命结界!
“就是这里!”厉奎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病态的亢奋。“那该死的精灵屏障!噬灵沼泽的仇,萧遥的命,欺天石的秘密……就在里面!”
他身后,一个干瘦如骷髅、眼窝深陷的老者,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无数细密孔洞的陶罐。陶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臭气息。
“厉老大,真要动用这‘万秽破禁蛊’?此物一出,不分敌我,沾之即腐……”老者声音带着颤音,显然对这邪物也极为忌惮。
“废话!”厉奎低吼,眼中凶光暴涨,“只要能撕开一道口子,只要能靠近那强弩之末的萧遥,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动手!”
干瘦老者一咬牙,口中念念有词,枯槁的手指蘸着某种暗绿色的粘稠液体,飞快在漆黑陶罐上刻画着扭曲的符文。随着符文的完成,陶罐剧烈震动起来,内部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沙沙”声,仿佛有无数饥饿的虫豸在疯狂啃噬罐壁。
“去!”老者猛地将陶罐掷向前方那片无形的结界屏障!
啪嚓!
陶罐撞在无形的生命结界上,瞬间碎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污秽黑烟猛地爆开!黑烟之中,无数细如尘埃、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小虫疯狂涌出,它们发出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嘶鸣,如同饥饿亿万年的恶鬼,疯狂地扑向那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的结界光膜!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密集响起!原本如呼吸般微弱荡漾的淡绿色结界光膜,与黑烟接触的地方,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如同被泼上了浓酸!无数细小的涟漪疯狂荡漾、破碎!一股代表着生命枯萎、秩序崩坏的灰败气息,迅速在纯净的绿意中蔓延、侵蚀!
坚固的结界屏障,如同被投入滚烫烙铁的坚冰,发出无声的哀鸣,剧烈地波动起来!一道细微的、扭曲的裂痕,正在那污秽黑烟的腐蚀下,顽强而绝望地扩张!
厉奎眼中凶光爆射:“裂开了!冲进去!找到萧遥!格杀勿论!”他咆哮着,身先士卒,锯齿长刀卷起一道暗红色的腥风,狠狠劈向那道正被万秽破禁蛊疯狂撕扯扩大的结界裂口!身后数道同样凶戾的身影,裹挟着滔天杀意,紧随其后,如同扑向猎物的群狼!
……
柴房内。
紫色裂痕悬浮,混沌电蛇狂舞。那源于天道的冰冷“修正”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狠狠碾压着萧遥的神魂与肉身。白发无风自动,根根倒竖,每一缕发丝都似在承受千钧重压!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在惨白的下颌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极限关头,萧遥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致冰冷、近乎残酷的平静。
屋外,生命结界被强行撕裂的剧烈波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那代表生命枯萎的污秽气息,还有厉奎等人毫不掩饰的冲天杀意,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清晰无比地撞入萧遥强大到非人的感知领域!
时机!
萧遥眼中厉芒一闪!盘坐的身形骤然模糊!
轰!
他并非躲避,而是将刚刚注入欺天石、引动天罚的那股本源力量,连同欺天石自身被强行压制后积蓄的混乱之力,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方式,猛地向头顶那道紫色裂痕反冲而去!
“给我……开!”
无声的意志在心底咆哮!
嗡——!!!
那道原本只有尺许长的混沌紫痕,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烈油,瞬间疯狂膨胀、扭曲!刺目的紫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简陋的柴房,也映亮了萧遥那张冰冷如石雕的脸!狂暴的规则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毁灭性的电光,不再是垂直轰击萧遥,而是呈扇形,朝着柴房门口——那杀意最炽盛的方向,狂暴倾泻!
柴房那扇薄弱的木门,连同半面土墙,在这股超越了凡俗理解的毁灭洪流面前,如同纸糊般无声无息地汽化、湮灭!
厉奎魁梧的身影刚刚撞破被万秽蛊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生命结界,踏入余烬村的范围,锯齿长刀卷起的暗红腥风正欲肆虐。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即将得手的狂喜,目标直指那间他感知中气息最为晦涩的土屋。
然而,狂喜瞬间冻结!
视野被一片纯粹、狂暴、象征着世界之怒的混沌紫光彻底淹没!没有声音,或者说,那是一种超越了听觉极限的规则尖啸!时间与空间在那紫光洪流中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
“不——!”厉奎只来得及在神魂深处发出半声绝望的嘶吼。他引以为傲的玄色重甲,在紫光触及的刹那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消融!他那柄饱饮强者鲜血的锯齿长刀,寸寸断裂,化为飞灰!他那强横的肉身,连同体内疯狂运转的护体罡元,在那代表天道“修正”的伟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紧随其后的两个联盟修士,连惨叫声都未能发出,身影便在紫光中彻底虚化,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抹去!
只有那干瘦的蛊师老者,因为位置稍靠后,又极其精通保命邪术。在紫光洪流袭来的瞬间,他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爆开成数十团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试图四散逃逸。
然而,规则乱流扫过。
噗!噗!噗!
如同戳破肮脏的水泡,数十团黑烟接连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原地只余下一缕带着极致怨毒和恐惧的神念残响,随即也被狂暴的乱流彻底撕碎、净化!
毁灭,只在一瞬。
混沌紫光如同昙花一现,迅速黯淡、收缩。原地只留下一个直径丈许、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琉璃的恐怖深坑,坑壁残留着高温熔融后瞬间冷却的结晶痕迹,散发着缕缕青烟和刺鼻的焦糊味。厉奎等人的存在,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踏足此地。
柴房的残骸在夜风中簌簌落下尘土。萧遥的身影重新凝聚在深坑的边缘,背对着那毁灭的杰作。白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粗布衣襟。强行引导天罚之力,对他本就重创的身体造成了更可怕的反噬,五脏六腑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
然而,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剩余的弑遥联盟残兵,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罚之威吓得魂飞魄散,但亡命之徒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眼见首领和最强的几人瞬间灰飞烟灭,剩下的四名修士在极致的恐惧之后,反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杀了他!他不行了!”一个手持淬毒分水刺的修士尖啸着,身影化作一道扭曲的绿影,从侧面死角刁钻无比地刺向萧遥肋下,毒芒在夜色中闪烁幽光。
另一个体修壮汉双目赤红,咆哮着如同蛮牛冲撞,覆盖着岩石般角质层的双拳带着崩山裂石之力,直捣萧遥背心!拳风所过,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
第三名修士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惨绿色的阴魂鬼爪凭空凝聚,带着凄厉的嚎哭抓向萧遥天灵盖!爪风未至,已有一股冻彻骨髓的阴寒直透神魂!
最后一人,则是一个身法诡异、如同壁虎般贴地游走的侏儒,手中两柄淬着蓝汪汪剧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划向萧遥的脚踝!
四面合围!杀招尽出!务求一击毙命!
萧遥依旧背对着深坑,剧烈咳嗽,身形似乎摇摇欲坠。就在那淬毒分水刺的幽光即将触及他衣袍,体修壮汉的拳风已吹动他白发,阴魂鬼爪的凄嚎刺入耳膜,剧毒匕首的寒意已贴上皮肤的刹那——
他动了!
那不是闪避,而是身体在极限重压下,历经无数次天罚洗礼后烙印进本能的、最精微最致命的挪移!如同在毁灭的刀锋上跳出死亡的独舞,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最纤细的那根弦上!
嗤!
淬毒分水刺擦着他肋下的衣料穿过,带起一丝布帛撕裂声,毒芒的幽光映亮了他冰冷的侧脸。
轰!
体修壮汉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双拳,砸中的只是一道瞬间模糊又凝聚的残影!狂暴的拳力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呜!
阴魂鬼爪带着刺骨的怨毒抓下,五指却诡异地从萧遥头颅的虚影中穿过,只搅动了一片扭曲的空气。
唰!唰!
贴地袭来的毒匕首,只划破了萧夜留在原地的一缕残风。
四道致命攻击,全部落空!
而萧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体修壮汉因全力出拳而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后背空门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后颈上暴起的青筋和汗毛!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萧遥只是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指尖没有灵光闪耀,只有一层凝聚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意”!那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游走,对空间、对力量、对毁灭本身最深刻的理解所化的锋锐!
指尖无声无息地,点向壮汉的后心要害——命门穴!
这一指,快过了思维,超越了寻常修士对“速度”的认知。它仿佛本身就存在于那里,等待着壮汉自己将命门撞上来!
“呃……”体修壮汉脸上的狰狞狂怒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冰冷取代。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后心要害处,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悄然浮现。
下一刻,他体内如同引爆了一座沉寂的火山!狂暴的力量失去了所有约束,瞬间沿着经脉、血肉、骨骼疯狂炸裂!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有一声沉闷如擂破败革的巨响从他体内迸发!
“嘭!”
壮汉如同一个被充气到极限后炸裂的皮囊,高大的身躯由内而外猛地膨胀、扭曲,然后轰然爆开!碎裂的骨茬、混合着被震成肉糜的内脏组织、以及那身坚硬的角质皮肤碎片,化作一场恐怖的血肉之雨,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劈头盖脸地淋向刚刚落空、惊魂未定的另外三人!
“呕!”那操控阴魂鬼爪的修士首当其冲,被淋了一头一脸,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碎块让他胃部剧烈翻腾,施法瞬间中断,那惨绿色的鬼爪哀嚎一声消散于无形。
“老屠!”手持分水刺的修士目眦欲裂,被这血腥残酷的一幕骇得心神失守,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唯有那如同壁虎般的侏儒,凭借诡异的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血肉冲击,但脸上也被溅上了几点滚烫的猩红,眼神中的惊惧瞬间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一起上!耗死他!”侏儒尖啸,身影再次贴地疾窜,毒匕首划出更加刁钻致命的弧线,目标直指萧遥因点出那一指而微微凝滞的右腿!
阴魂修士强压呕吐,双手再次结印,这次凝聚的是一面由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组成的惨白魂盾,挡在身前,同时数道无形的精神尖刺狠狠刺向萧遥识海!
分水刺修士也强忍惊骇,身影一分为三,真假难辨,三道幽绿毒芒从不同角度再次刺向萧遥周身要害!
萧遥站在原地,脚下是黏稠的血泊和破碎的尸块。白发被溅上了点点猩红,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他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却愈发幽深平静。面对再次袭来的三重杀机,他身体微弓,重心下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撕裂了村子的死寂!声音的来源并非战场,而是村口那株巨大的老槐树方向!
一道人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从老槐树浓密的树冠阴影中倒飞而出,狠狠砸在距离战场不远处的泥地上,翻滚出数丈远才停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是一个同样戴着暗沉金属面具的身影,穿着与之前发出警讯的暗哨相似的灰褐色劲装。但他的面具碎裂了大半,露出半张年轻却因失血而极度苍白的脸,嘴角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他的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一柄断折的匕首,匕首尖端残留着诡异的幽蓝色泽。
他挣扎着抬起头,染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萧遥的方向,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声音因为重伤和剧痛而扭曲变形:
“裂……裂痕……不止一处!……东……东边……也……”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抽,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只完好的手无力地垂下,断匕当啷一声掉落在血泊中。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金镶玉的暗哨!他潜伏在村口附近,却遭遇了从另一处结界裂口潜入的敌人!他以生命为代价,发出了最后的警示!
“东边……也……”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萧遥的心神!也惊醒了陷入疯狂围攻的侏儒和阴魂修士!不止一处裂口!意味着还有敌人!甚至可能……是更致命的杀招!
侏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贴地疾窜的身形不由得一滞。
阴魂修士操控的惨白魂盾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萧遥眼中寒芒爆射!就在三人因这突变而心神动摇、杀招出现瞬间迟滞的生死间隙——
他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精微的挪移,而是爆发!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气势,以萧遥为中心轰然炸开!并非修士的灵力威压,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横、仿佛能搅动空间本身的力量!他脚下黏稠的血泊和破碎的尸块被这股气势猛地排开,形成一个丈许方圆的真空地带!
他无视了正面刺来的三道幽绿毒芒(两个幻影,一个本体),无视了侧面贴地袭来的剧毒匕首,无视了直刺识海的精神尖刺!他的目标,是那个心神动摇、魂盾出现波动的阴魂修士!
萧遥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以他落脚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咔嚓嚓疯狂蔓延!他的身体在踏出这一步的瞬间,仿佛融入了空间的褶皱,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凝而不散的残影!不是瞬移,是纯粹肉身力量爆发到极致、挤压空间产生的恐怖速度!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