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先喝了一勺粥,又夹了一块萝卜干,放进嘴里,入口爽脆辛辣,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萝卜干是前些日子孙婆婆送来的,她如今被儿孙借到城里享福,只时不时回村里收拾一下她的屋子。
想到这里,她放下碗,抿了抿唇,看向对面的季宴淮。
“阿宴,孙婆婆的屋子空着,我想着,要不我们租下来吧。”
他没有擡头,而是夹了一块萝卜干,随口问道,“租来干什么?”
棠棠低头用勺子在粥里搅着,“阿宴,你如今已经不用吃药了,你去孙婆婆那边住着,一来我还可以照顾你,二来,外面……也不会说闲话了。”
萝卜干刚刚放入口中,辛辣无比,让他有些难受。
他擡眼,“你的意思是,要我走?”
“也不是让你走,孙婆婆的屋子就在前面,离我的院子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她松了勺子,下意识安抚他。
“呵……”他冷笑一声。
他在这里耗了这么久,就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如今她竟然想让他走?
季宴淮冷冷看了对面姑娘一眼,往常温柔的眸子此刻阴沉沉的,像是冻上了一层冰,让棠棠颤了颤。
“阿宴……”
她正要说话,就见对面的少年缓缓放下筷子,眼神如狼一般。
棠棠想起那日他扯过她脚腕的场景,下意识地站起身就要跑。
谁知对面的季宴淮更快,她不过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箍住了腰,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她唇边,抵住了她即将而来的尖叫,“嘘,棠棠乖,别喊。”
他声音低沉如鬼魅,眼角的红痣似要滴下血来,“棠棠,你要赶我走么?”
他微凉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廓,引起她阵阵颤栗,以前觉得有些瘦弱的身板,此刻如小山一般压在她身前,让她喘不过气。
她伸手使劲儿推了推,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阿宴……”
可季宴淮不动分毫,只紧紧掐着她的腰,浑身散发的热气将她脸蒸得通红。
眼泪不自觉地滚滚而下。
温热的眼泪划过如玉的脸颊,落在他手背上,带起一股凉意。
季宴淮低头看了那眼泪一瞬,然后慢慢松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踏出大门。
“嘭!”
巨大的声响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棠棠一哆嗦。
她从未想过,自己捡回来的乖巧温顺的大犬,其实是一头藏起獠牙和利爪的野狼。
因为早晨的事情,棠棠出发的有些迟了,到了白马村已快到了午时,给赵大叔换了药之后,又被吴婆婆拉住,说是前些日子上山,吴爷爷不知道怎么了,一回来人就不舒服,手脚冰凉,喝了姜汤也没什么用,都过了两日了,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吴婆婆,您别着急,我随您去看看。”棠棠见眼前的老人佝偻着背,混浊的眼睛里都急出了泪水,连忙安慰她。
吴家就剩下了这两个老人相依为命,若吴爷爷有个什么好歹,恐怕老太太也是活不下去的了。
想着,她便随着吴婆婆到了家中。
小院子虽有些简陋,可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吴爷爷躺在屋内,原本瘦削的身子更是见骨了,不知为何,她鼻子一酸。
可看着吴婆婆一脸希冀地望着她,赶忙收拾好情绪,在床边坐下,为老人搭起了脉。
“吴婆婆,爷爷是在山上受了惊又受了寒,没什么大碍,我先给您抓两副药,等后日我再来看看。”
棠棠将东西收起来,笑着说道。
“棠丫头,你别骗我,老头子真没事?”吴婆婆拉着她的手问道。
棠棠拍了拍她苍老的手背,安慰道,“婆婆,我还能骗您不成。”
吴婆婆这才一笑,拿袖子沾了沾眼角,“你和你爹一样出息,婆婆自是相信你的。”
棠棠从药箱里捡了些药包好,然后又和吴婆婆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不过耽搁太久,天色已经不早了,吴婆婆不放心,一定要送她。
“婆婆,爷爷还需要您照顾呢,再说了,您将我送回去,我又怎么放心您一个人回来,到时候我又得将您送回来,这样,不就没完没了么。”棠棠将药箱挎好,笑道。
“你这孩子!”吴婆婆被她逗的一笑,自知不能再耽搁了,塞给她几个荷包蛋,连忙挥手让她赶快走。
棠棠也没拒绝,揣着蛋就出了白马村。
最后一丝光辉也悄悄没入了西山,天边的云彩也渐渐褪去了颜色,成了灰蒙蒙的模样,暮色将合。
在孩童的高声呼唤中,田地里劳作的大人也纷纷将东西收进了背篓,背着最后一丝亮光踏上了归家路。
藏在草丛里的虫鸣渐响,前面的小道已看不太清,棠棠有些害怕,将小火折子拿出来吹燃,点燃了刚刚吴婆婆递给她的火把。
亮光与温暖同时抵达,她松了口气。
越往前走,就越冷清,刚刚还能见着白马村的火光,此刻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里既离白马村远了些,又还未到桐花村,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棠棠捏紧了手里的火把,脚下不停。
“棠大夫?”
有些粘腻细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