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转过身,目光扫过宋孝宗,声音带着几分苍老却依旧锐利:“昚儿,你以为,接到辛卿的计划后,朕为何在上朝前暗示你,让你派吴拱去支援山东?”
宋孝宗愣了愣,答道:“儿臣以为,是因吴拱善战,能助辛弃疾守住济州,为奇袭汴梁稳住后路。”
赵构冷笑一声,放下茶杯,茶杯与案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辛弃疾的义军,虽打着抗金旗号,可麾下多是归正人,包括他自己——这些人早年曾仕金,如今虽归宋,却未必真心归附。如今辛弃疾威望日高,若让他拿下汴梁,声望更盛,将来恐难节制。”
宋孝宗眉头微蹙:“父皇,辛弃疾忠勇可嘉,且主动让朝廷驻军山东,足见其并无私心。”
“无私心?”赵构站起身,走到宋孝宗身边,手指点了点案上的舆图。
“他若无私心,为何不将义军编入朝廷禁军?为何山东、河北的政务,还是由义军亲信掌控?昚儿,你记住,皇权之道,在于平衡。那吴家军在陕西经营多年,吴璘、吴拱等将威望甚高,陕西军民只知吴家,却不知朝廷——这难道不可怕?”
宋孝宗沉默了,这些深层的权谋他还是考虑的少了一点。
赵构继续道:“朕当初让吴拱去中路军,现在又让吴拱去山东,一来是让他支援义军,二来是让他制衡辛弃疾——吴家军与义军都是武将势力,让他们共处山东,若辛弃疾威望过高,吴拱自然会制衡;若吴家军想扩张,义军也能牵制。如此一来,无论是那归正人还是吴家军,都无法威胁皇权。”
他拿起案上的茶杯,递给宋孝宗:“你是大宋的皇帝,不是义军的元帅,也不是吴家的家主。你的眼里,不能只有抗金,更要有皇权的稳固。今日让你派吴拱,明日或许要让你调辛弃疾,这都是帝王之术。若不能平衡各方势力,就算收复中原,将来也会重蹈晚唐藩镇割据的覆辙。”
宋孝宗接过茶杯,杯壁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赵构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终于明白父皇的苦心:“儿臣明白了。父皇是想让儿臣通过调遣将领,平衡各方势力,确保皇权稳固。”
“正是。”赵构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舆图上,“辛弃疾奇袭汴梁若成,你需即刻派朝廷官员及大军去接管汴梁政务,不得让义军染指;吴拱在山东站稳脚跟后,可让他继续北伐或者再调回淮西,再派其他将领去山东——武将不可久居一地,否则易生异心。”
殿内的烛火渐渐暗淡,赵构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昚儿,抗金是大事,可皇权稳固更是咱们大宋的根本。你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不仅是百姓,更是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将。”
宋孝宗躬身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他走出御书房时,月色已深,临安的夜空格外寂静,可他的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原来帝王之路,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艰难。。。
此时的河北、河南、山东大地,正笼罩在大战前的紧张氛围中。
徒单合喜的十万精锐已离开中都;完颜彀英的南路军已从汴梁出征,却不知义军主力早已南下;辛弃疾与李宝的水师正在海上疾驰,朝着汴梁进发;吴拱在山东加固城防,贾瑞守着济州,义军和百姓们则在河北的坚城里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沧州城的“宋”字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河间城的守军正在擦拭兵器,汴梁的金军还在沉睡,临安的皇宫里烛火未熄。
一场决定大宋、金国、义军各自命运的大混战,即将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