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聿眸光微闪,随口答了句:“没时间。”
乔意点头,“高中学业是比较重,妈妈理解。”
她拍了拍谢景聿的肩,问:“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
他都要上高二了,现在问这个问题未免太迟了。
“挺好的。”谢景聿垂眼,敛起情绪。
“那就好,你在学校好好的,妈妈在国外也放心。”
谢景聿不语。
乔意又说:“你爸说你在一中,次次考试都拿第一呢,真不愧是我儿子,就是聪明。”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妈妈都给你买。”
“不用了。”谢景聿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也不缺。”
乔意想了下说:“这样吧,妈妈给你换一台新电脑。”
谢景聿没拒绝,既然她想要个心安理得,他就收下。
谢成康说谢景聿上高中后脾气越发古怪了,乔意也察觉到了,这次回来,他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和她也不大亲近。
她把这归结于青春期少年的症候。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乔意问:“有了女朋友,就不爱和妈妈聊天了?”
谢景聿闻言,皱起眉,否认道:“没有。”
乔意窃笑,“谈了也没关系,国外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上了高中都会谈恋爱,妈妈很开明的。”
“我说了,没有。”
“真没有?”
谢景聿眼眸沉沉,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没有就没有吧。”乔意好像可惜似的叹口气,擡眼见谢景聿板着个脸,没忍住笑了,“好啦,妈妈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严肃做什么?”
谢景聿别开眼,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
“快,和妈妈说说你在学校的生活。”乔意饶有兴趣的样子。
谢景聿没有谈心的兴致,敷衍道:“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听你爸说,你不进实验班,也不打算参加竞赛?”乔意盯着谢景聿看了两秒,才缓缓启唇问。
来了,总算是切入主题了。
她并不是真的关心他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谢景聿心下冷笑,漠然点头。
“你在普通班能保证成绩不掉下来,不想进实验班也可以,但是不参加竞赛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学校老师问,同学问,谢成康问,现在乔意也来问,他们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后就不会逼迫他,会尊重他的意愿吗?
不,他们想知道原因,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劝他妥协。
谢景聿在这当口,突然想到了林粟。
她是唯一一个,接近了他答案的人。
“景聿?”乔意出声喊道。
谢景聿回神,冷淡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乔意蹙眉,语重心长地说:“景聿,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妈妈能理解你,但是你不能过于任性。”
“参加竞赛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高一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这一次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谢景聿不为所动。
乔意的脸上的表情稍微冷了一些,但还是温声劝道:“你爸爸为了把你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花了很多心思,他一直以你为荣,你要是参加竞赛,拿了奖,他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这话放以前谢景聿信,但现在他只觉得扯淡。
谢成康只想要有个优秀的儿子,为他再镀上一层金,给他博一个好名声。
知名企业家,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后代优秀,多么荣光。
谢景聿态度坚定,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去。”
乔意的表情算是彻底冷了下来,她看着谢景聿,语气强硬了些,“景聿,你是知道的,如果你表现不好,爸爸是不会再支持妈妈的事业的。”
“妈妈是个演员,当初意外怀上你的时候,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把你生下来,因为怀孕,我的表演事业中断了很久,就是生下你之后,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登台演出。”
“你知道妈妈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重新站上舞台的吗?”
“妈妈为了你,牺牲了太多,你就不能为妈妈想想吗?”
谢景聿神色一凛,心里头死寂一片。
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回听了。
从小到大,每当乔意要他做什么的时候,她都会这么说。
有时候谢景聿觉得自己就是乔意压在谢成康这儿的一个人质,人质越优秀,她手上的筹码就越大,就越能和谢成康谈条件。
乔意见谢景聿沉默,就知道他不会再反抗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柔和而富有母爱的光辉。
“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乔意擡手要摸谢景聿的脑袋,见他躲开,也没生气。她缓声温柔地叮嘱道:“下周记得去找老师报名竞赛,还有……像中考那样的失误,可不能再发生了。”
谢景聿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立夏过后,临云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偶尔下一场雨,但雨过天晴后,气温便会更上一层楼。
初夏到了。
周日返校,很多学生都穿上了夏季的校服,白色衬衫蓝色校裤,看起来轻快活泼又青春洋溢,和这个季节一样蓬勃。
天气燠热,教室里的吊扇已经开起来了,呼噜噜地转个不停。
教师办公室里有空调,谢景聿才从里边出来,外面蒸腾的热气便扑面而来。报完名,他本就心情不佳,热意弄得他更加烦躁。
他往教室走,经过实验班时被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撞了下。
“不好意思……”那人擡头,看到谢景聿时表情微微一变,眼镜后面的眼睛莫名闪烁,声音都虚了几分,“景聿,是你啊。”
谢景聿看向孟瑞,点了下头,没太注意他异常的神色。
他错身往前,走没两步,被喊住了。
“景聿,你拿到信了吗?”孟瑞问。
谢景聿听到“信”,立刻驻足,转过身看着孟瑞,沉声问:“什么信?”
孟瑞心如擂鼓,出了一手虚汗,却故作松快地说:“就是寄给你的信啊。”
“上周五放学我去收发室拿报纸,正好碰到四班的一个女生,她拿了你的信,说要亲自交给你,我看她之前常和与森走在一起,以为你和她也熟。”孟瑞说完,故意停了下,疑惑地问:“怎么,她没给你吗?”
谢景聿双眼覆冰,看得人浑身发寒。
他想到了之前有回,在收发室碰到了林粟。
孟瑞像是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先是面色微讶,之后又做出一副竭力在思考的模样,“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叫……”
“我知道是谁。”谢景聿转身。
“需要我去帮你把信要回来吗?”孟瑞问。
“不用。”谢景聿略微回了下头,声音沉冷似铁,“她自己会来找我。”
……
林粟洗了澡,在寝室里收拾东西,她把课本装进书包里时,看到了放在夹层里的红色信件。
信件只有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没写寄信人的信息,信件摸起来有点硬,不像是信纸,似乎是装着明信片。
很难想象,谢景聿那样清冷的一个人,会和人写信。
不过她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不想去猜测给谢景聿寄信的人是谁,这封信在她这儿已经放了两天了,很烫手,今天晚上她得找个机会交给他。
到了教学楼,林粟先去了三班,没看到谢景聿,就先回了自己班。
晚自习上课后,班上仍是吵吵闹闹的,直到王云芝进来,所有人才噤了声,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做作业。
第一节课下课,林粟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信揣兜里,她起身走出教室,正好看到谢景聿靠在栏杆上,目眺远方。
她顿足,前后看了看。
下课时间,走廊上都是人,她如果直接走过去,把信交给他,太过引人瞩目,还很有可能被人误会自己是在送情书。
正犹豫时,谢景聿动了,他转过身往走廊尽头走,很快从另一头的楼梯下去了。
林粟抿了下唇,果断跟了上去。
前后不过差了五秒,楼梯里就没了谢景聿的身影。
林粟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追,好不容易在一楼看到了他的背影,但很快他就出了教学楼。她跟上去,到了教学楼侧面,人却不见了。
高一教学楼旁是片小树林,大晚上的没有灯,林间黑漆漆的,虫鸣声不断。
林粟在山里长大,自然是不怕的,她循着小道往树林里走,目光四下寻觅,同时出声喊道:“谢景聿。”
“谢景聿。”
“谢景聿。”
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有人回答了:“找我?”
林粟胆儿一颤,心跳都漏了一拍,她转过身,看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谢景聿,表情罕见的有那么点不镇静。
谢景聿冷笑,“这么心虚,做亏心事了?”
林粟皱眉,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事找你。”
谢景聿眼眸中寒光一闪,伸出一只手。
林粟莫名地看着他。
“信。”谢景聿语气不耐。
林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从兜里拿出信,才递出,谢景聿就劈手夺了过去。
手上的信沉甸甸的,谢景聿捏紧信,在黑暗中注视着林粟,寒声道:“说吧,这回,你又想要什么?”
林粟一怔,随即手脚发冷。
她知道谢景聿误会了。
“信里的内容你看了吧,又发现了我一个秘密,你是不是很得意?”
一个两个的都拿他来要挟,谢景聿压抑着腾腾的怒火,冷声质问道:“学校里没有陷阱,你就造一个等着我跳进去?林粟,你是不是以为要挟过我一次,第二次我还会乖乖地听你的话?”
他的话里挟带着冰刺,一个字一个字极其锋利。
林粟心头发颤。
她想解释,说信是她从别人手里拿回来的,但她根本不知道那两个男生的名字。
而且,现在这情况,就算说了也没用。她在谢景聿那里是有前科的人,他不信任她,盲目解释只会让他觉得她是在胡乱攀咬。
林粟咬了下唇,看着谢景聿冷静道:“我没想要挟你。”
“你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