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2 / 2)

苏源下颌紧绷,没吭声。

大理寺少卿眼珠微动,继续说:“今日魏某话放在这了,但凡被小儿......过的,小儿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苏源扯了下唇,似讥似讽。

魏明这样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长歪成这样,魏家人有一定责任。

听大理寺少卿这话,直接把责任推到魏明身上,自己落个干净。

最后大家出了气,还会夸他大义灭亲。

事情轻飘飘揭过,他元宵所受的委屈无处诉说。

苏源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元宵往苏家走去。

这时,怀里传出细弱的声响:“珠花。”

苏源垂眼,粉色的蝴蝶珠花安静地躺在地上,半边蝶翼断裂,滚了一圈泥,显得脏兮兮。

苏源面不改色捡起珠花,继续往前走。

大理寺少卿被苏源那一眼看得心虚,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破了,下意识上前一步:“苏大人......”

挽留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对方一个眼神逼退。

看热闹的人自动分开一条道,好让苏源父女回家去。

大理寺少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差点控制不住表情,忙低下头去。

魏明注意到他爹满是阴霾的双眼,肩膀瑟缩了下。

大理寺少卿口口声声表示大家可以对魏明随意打骂,实际上却没人敢付诸行动。

大理寺少卿摁着魏明跪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才阴沉着脸把人带回去。

回去后,魏明自然逃不过一顿毒打,差点去了半条命。

等下回再见到元宵,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溜得飞快。

当然,这都是后话。

苏源一言不发,抱着元宵走进家门。

院子里的场景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几分岁月流逝的韵味。

陈正刚喂完小红,从马厩到前院来,冷不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登时愣在原地。

手里的竹篓砸到地上,陈正怔怔然:“公、公子?”

苏源淡声道:“其他人呢?”

“我爹娘他们都忙着,夫人和老夫人出门去了,这个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苏源抱着元宵往里走,陈正注意到公子怀里的小小姐,颇为惊讶:“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源简单说了下刚才的情况,旋即又问道:“之前你们没注意到那几个小子欺负元宵?”

陈正忙不叠跪下认错:“是奴才的疏忽,奴才不知道那几户人家的小子会欺负小小姐,夫人和老夫人也不曾说过。”

苏源眉心折痕加深,似是不虞。

陈正不会说谎,但看到元宵孤立无援,被臭小子欺负得泪眼汪汪的样子,就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多少有点迁怒。

“自家小小姐被欺负,你们竟然不知道,我......”疾言厉色微顿了下,苏源敛眸看向元宵抠弄他腰带的手,深吸一口气,“行了,下去吧。”

陈正如蒙大赦:“谢公子宽恕。”

作为下人,却没发现小小姐被人欺负,这已是极大的失职,便是公子将他转手发卖了都没人说什么。

等公子和小小姐离开,陈正转过身,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的确是他的疏忽。

他驾车去马厩,以为小小姐已经进屋,竟不知有恶人盯上了小小姐。

要不是公子及时出现......

想到这里,陈正又给了另一边一巴掌。

有下人路过,看到陈正这般,正要一问究竟,陈正却一脸愧疚地离开了。

苏源轻车熟路地来到他和宋和璧的住处,一路上遇到家中下人,他们皆震惊又欢喜地行礼。

公子回来,苏家就有了主心骨,他们也就不必再遭受某些荒谬至极的非议了。

进屋后,苏源放下元宵,打算和她来一场父女间的促膝长谈。

谁料还没把人放下,就又被攥住了腰带。

元宵手劲很大,攥得腰带都起皱变形了。

苏源无法,只能纵着了。

一撩袍角坐下,顺势把元宵放到了腿上。

于他而言,七岁的元宵也是小小一只,揽着并不费什么力气。

至于到了一定年纪父女就要保持距离,时刻避险的规矩,早被他抛到了脑后。

甫一坐稳,元宵便昂起头,小脸上挂着泪痕,与他胸前洇湿的痕迹交相辉映。

“爹爹?”

怯怯的一声,小心翼翼,带着几分不确信。

苏源眼中发胀,揉了揉元宵的发顶:“爹爹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

元宵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爹爹何时骗过你?”

元宵略略放下心,又带着哭腔说:“元宵好想爹爹~”

苏源又何尝不是,心下百般滋味。

余光注意到桌上的珠花,元宵吸了吸鼻子,糯糯道:“摔坏了。”

苏源又给魏少卿记了一笔:“这有何难,明日爹爹再设计一对更漂亮的。”

别怪他不讲道理,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元宵嘴角泄露丝丝笑意,眼里满是孺慕与依赖,抓着老父亲的手指不愿放开。

苏源见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声线轻柔:“可以告诉爹爹,被他们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为什么家中的下人一概不知?”

元宵抿了抿嘴,声音细若蚊蝇:“我不想让娘娘和祖祖担心。”

这个答案在苏源意料之中。

元宵过早的懂事,反倒成了一把枷锁,坠得他心脏沉甸甸的。

一时间,他竟不知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甚至都没捕捉到,就已消失无踪。

苏源正色道:“元宵你要知道,你有家人,我们都很爱你,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你不想让家人担心,可万一因此受了伤,娘娘和祖祖也会伤心的。”

元宵张嘴就来:“我有小剑,打得他们嗷嗷叫!”

苏源:“......???”

望着元宵跃跃欲试的眉眼,苏源陷入沉默。

两秒后,竖起大拇指:“这是极好的。”

他历尽艰辛往上爬,不就是为了护住家人。

有他在,纵使元宵彪悍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前提是他们先为难你,只有这样才能出手,明白吗?”

元宵小鸡啄米式点头,眼眶和鼻头还有点红红的,又乖又可爱:“元宵记下啦~”

见元宵恢复往日活泼,苏源暗暗松了口气:“爹爹给你们带了好些稀罕物件回来,明日会有人送回来......”

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过不多时,宋和璧和苏慧兰回来了。

苏慧兰捂嘴痛哭,连声道:“瘦了,瘦了。”

宋和璧也禁不住眼底泛起水光,轻颤的下颌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好容易平息了强烈的情绪,一家人围桌而坐。

得知元宵被附近的几个兔崽子欺负,苏慧兰气得直拍桌:“平日里痛诬丑诋也就罢了,竟然欺负到元宵头上,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宋和璧怜爱地摸了摸元宵的小脸:“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下的错,大人自然要承担后果。”

苏源眸光微暗:“这件事交给我。”

婆媳俩没意见,苏源做事她们都很放心。

阔别四年,饭后在灯下谈笑许久,直到月上树梢,才各自回屋。

两日后的早朝上,御史弹劾大理寺少卿贪污受贿,以公谋私,教子无方。

确认无误后,弘明帝摘了他的官帽子,并收缴全部赃银。

第四天下午,魏明和另五个熊孩子登门道歉。

苏源连门都没开,带着元宵和宋和璧去如意火锅,赴唐胤和方东的约。

一晃四年,两人的官职都有了一定变动。

方东被调到吏部,任吏部员外郎一职。

至于唐胤,他还在翰林院,不过从庶吉士升到了正六品侍读,也算是很大进步。

得知苏源安然归来,不仅带回番邦的奇珍异宝,还带了一船的番邦使者回来,他们是又惊又喜。

若非他们公务繁忙,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前来为苏源接风洗尘。

“这两年他们丧气话可没少说,前几天得知远靖舟回来了,那脸色就跟开了染坊似的。”

“对了,这次你们回来,陛下肯定是要大肆封赏的吧?”

苏源抿一口酒:“不知,单看陛下如何。”

方东笑道:“承珩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苏源不可置否,三人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唐胤一口闷,皱着脸咂嘴:“痛快!”

苏源看了眼屏风另一边,宋和璧等几位女眷,眼底涌现笑痕。

就在他们谈笑风生时,专属雅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这雅间是爷的了,你们赶紧出去,敢有片刻耽搁,爷定要你们好看!”

门口的伙计苦着脸:“东家,这人醉了,正发酒疯呢。”

那男子见苏源几人坐着没动,一脚踹上花瓶。

花瓶应声而碎,和着他狂妄的语调:“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乔家大少爷,爷的表弟可是当朝皇子,惹了爷,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苏源眉梢轻挑。

乔家,莫不是赵进的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