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2 / 2)

唐胤泪眼汪汪地说着,字里行间满是辛酸泪。

倒也不是阴阳他和方东之间的差距,他也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只是单纯抱怨翰林院某些人把自己当成冤大头而已。

“郝治?”苏源从记忆角落里找到这个人,意味不明笑了声,“他在翰林院的倚仗都没了,竟还能这么嚣张?”

唐胤双眼一亮:“源哥儿你也知道郝治?”

方东虽沉默无言,目光却带有好奇。

显然两人都被郝治那个喜欢偷懒耍滑的搅屎棍欺压过。

苏源引人坐下,倒三杯茶:“当年我初入翰林院,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那时他仗着有个侍读学士姨丈,恨不得在翰林院横着走,几次三番与我作对。”

唐胤瞠目:“他还敢刁难你?!”

不是他吹,这十几年来,但凡得罪源哥儿的,哪个有好下场。

郝治是真不怕死啊!

苏源一摊手:“他姨丈被外放,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就去松江府了。”

“难怪呢。”唐胤恍然明悟,嘀咕道,“算他运气好。”

苏源食指轻叩桌面:“若再有下次,你大可将此事告到学士大人跟前。”

方、唐二人入官场满打满算也才四五个月,上值期间除了做事还是做事,对官场的了解肯定不比苏源。

方东有些迟疑:“这样学士大人会不会认为我和唐兄犯懒不愿办差?”

“郝治就是欺软怕硬,不论是学士大人还是侍读学士陆大人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苏源面目含笑,下了一剂猛药:“难道你们想一直被郝治驱使?”

他二人忙不叠摇头,异口同声道:“不!”

苏源身体后靠:“那不就得了,不必担心,你们是占理的一方。”

唐胤跃跃欲试:“明儿要是他再来,我就跟学士大人告状。”

方东附和点头。

苏源看了眼窗外:“太阳都下山了,你们是留在我家吃饭,还是各归各家?”

唐胤不假思索:“当然是跟源哥儿你一起吃了。”

方东稍稍内敛些,将蹭饭说得冠冕堂皇:“许久未见源弟,也算是叙旧了。”

苏源默了片刻,噗嗤笑出声:“走吧,别在书房闷着了,我带你们去见元宵。”

“元宵?!”唐胤从椅子上弹起来,“是我大侄女不?”

苏源嗯了一声,临出门前警告道:“不许吓到她。”

唐胤哪舍得,连连应声:“好好好,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然后,他就把元宵吓哭了。

元宵眼里包着泪,幼猫似的哼哼,拿屁股对着好像不太正常的怪叔叔,埋进苏源怀里不肯出来。

唐胤:“......不是,我就是想抱她一下,怎么还哭了?”

苏源冷冷睨他一眼:“你太丑,吓到元宵了。”

自诩二十四一枝花的唐胤:“???”

方东肩膀抖动,艰难憋笑。

唐兄想女儿都快想疯了,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就在眼前,可不得嫉妒得眼都红了。

以致于元宵只看了他一眼,就扁嘴呜咽出声。

唐胤试图为自己辩解:“源哥儿我不是......”

苏源没搭理他,把元宵送回屋。

再回来两手空空,唐胤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

好在这份气馁没持续多久,饭菜上桌,唐胤又看到了元宵。

美食当前,哪怕元宵用后脑勺对着他,也依旧龇牙傻乐,那模样简直没眼看。

一桌饭宾客尽欢,念着唐胤方东明日一早还要上值,稍歇一会儿苏源就让他们回去了。

唐胤越过苏源肩头,试图再看元宵一眼。

苏源哪能不知他的企图,面无表情地往边上挪了挪。

这下好了,连丁点儿的缝隙都不留。

唐胤:“......”

方东看不过眼,硬是把人给拉走了。

苏源正要关门,旁边有个黑影冒出头:“苏大人?”

定睛一瞧,原是胡同里的邻居。

“苏大人您啥时候回来的,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苏源不欲多言,只道:“昨日回来的,今日在家中歇息,并未露面。”

那男子还要再问,被苏源一句“时辰不早了,老叔您快回去睡吧”给打发了。

望着紧闭的木门,男子撇撇嘴:“当了官就是跟老百姓不一样,说话都拽了。”

苏源不知他的腹诽,回屋作了篇文章,洗漱睡去。

次日,苏源带着妻女去宋家。

宋备在外地为官,宋夫人陪同,偌大的宋府只宋竟遥一家。

苏源是掐着点儿来的,坐下没多久宋竟遥就轮值回来了。

看到元宵,宋竟遥大手一拍,抱起她一个飞飞转转。

宋竟遥的妇人陆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元宵年幼,你且小心着些。”

宋家祖传耙耳朵,宋竟遥自然也不例外。

娘子一发话,立马放下元宵,退到一边坐下。

宋和璧将平安锁递给陆氏:“这原本是要在青姐儿满月宴上给的,一直耽搁到现在,还望嫂嫂不要嫌弃。”

陆氏性情温和,说话也轻声细语:“青姐儿前几日出门受了寒,在屋里躺着,回头等她好了我再带她登门拜访。”

宋和璧自无异议,她也担心元宵因此被传染了风寒。

不多久,宋觉也带着老妻孟氏过来。

六个大人外加三个小孩凑成一桌,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饭后,男人去了书房,女人则回后院谈天叙旧。

至于元宵,自有宋竟遥家的哥哥姐姐带着,那两个孩子都很乖,交给他们苏源放心。

直到天擦黑,苏源三人才离开宋家。

马车上,宋和璧低头给元宵扎小揪揪,一心二用:“跟叔公和大哥说了?”

苏源把玩着浅紫色的珠花:“说过了,先......叔公说无甚大碍,以后保持距离便是。”

“问题不大。”宋和璧笑笑,将珠花别在元宵的小揪揪边上,“咱们赶紧把院子定下来,争取在你上任前搬进去。”

苏源自是无有不应,等回了家就快速敲定新的住宅。

第二天亲自前往杜家牙行签契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将契书送去府衙盖了章,如此一座五进院子就到手了。

至于之前那个只住了几个月的三进院子,被苏源转手卖了出去。

杜必先自告奋勇接过修缮的事儿,叫来几个匠人,不过几日就完工了。

不同于当初孤身一人来到京城,连乔迁之喜暖房宴都是一个人,这回亲娘妻女还有其他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苏源让下人在饭厅摆了两大桌菜,推背环境,谈笑风生,直到深夜才散去。

回屋里喝完解酒汤,苏源眼角眉梢都蕴着柔和:“今天很高兴,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宋和璧站在身后,帮他抽出簪子:“嗯,我信你。”

烛火摇曳,晃出一室温馨。

半个月后,苏源的任命下来。

他直接一个二连跳,从正四品跳到了正三品,成功入职工部。

工部掌管营造工程,是六部中油水最多的地儿。

上一任工部左侍郎因年迈致仕,不论是革新派还是守旧派亦或是墙头草中立派都在盯着这个位子。

这些日子以来,吏部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其中好些人你给我使绊子,我揭你的陈年老底,为了左侍郎一职斗成乌眼鸡。

今天一大早,又有人借着公务之便溜去吏部。

还没开口拉关系,就被告知工部左侍郎人选已经定下。

那人心存侥幸:“可是本官?”

吏部官员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自然不是高大人你。”

高大人不服。

高大人追问。

他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硬生生熬秃了头,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成为左侍郎?

吏部官员一板一眼地答:“是松江府知府。”

“松江府知府又是......”高大人不忿的音调陡然擡高,“松江府?!”

吏部官员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你们跟谁竞争不好,非要跟丧心病狂的那位搞竞争,这不是送上去给人当炮灰么?

高大人眼前发黑,挤出一个笑:“原、原来如此,原是我不配。”

跟苏源比功绩,无异于自寻死路。

罢了,罢了。

还是老老实实熬秃头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苏源任工部左侍郎的消息就已在百官之中传了一遍。

武官倒是无所谓,顶多赞一句苏大人的升职速度。

倒是文官,一个个心里像是被刺刺果扎过,又羡又妒。

苏源他又在跳级!

又在跳级!

连跳两级,他属跳跳蛙的不成?!

苏源对文官的心理一无所知,于卯时身着紫色官服抵达午门前。

天色朦胧,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苏源刚寻到一处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身后忽的炸起一声:“苏大人!”

苏源转身,是怀王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