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爱丽丝——
你要利用他,你为什么不继续好好利用了呢?的确,卡司可是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听着都快要感动,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哈哈哈……”
她的轻笑一瞬间收回,变得冷酷,可怕,甚至不再优雅:
“但你怎么样也不该爱上他。”
“Shirley,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吧,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子弹轻轻上膛——
昆娜漫不经心道:“你不该动感情,不该钟意上一个警官,不是吗?那个陈不周,这么多年过去他是越来越碍眼了。”
盛夏面对枪口,冷冷一笑。
她其实并不怕死。
说昆娜是冷静的疯子,而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昆娜,其实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她冷冰冰说。
盛夏里那张年轻冷清的脸上浮现嘲弄的神情:“或者说,从来没有一刻,你是相信我的。或者说,在你的世界、你的字典内从来没有信任这个词。”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哪怕是是你的亲人,哪怕是你口中和你很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
“我说的没错吧。”
操牌手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想着激怒我了。”
她神色似乎微微一动,又转瞬即逝,眼底浮现某种类似怜悯的可怜,望着盛夏里,像望着一个不懂事不成器的孩子:
“爱丽丝,我憎恶一切虚伪恶心的感情,你该知晓感情是干扰枪支的沙砾。
而我的枪,绝不会生锈。”
盛夏里轻轻擡起头,并不后退地望着正对着她的那黑黢黢木/仓口。
她摇头:“你错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爱丽丝,我也根本不是爱丽丝。我们从头到尾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说我现在的生活只是一座由谎言构建而成的象牙塔,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从塔上跳下。”
盛夏里说:“即便没有他,我也不会做成为爱丽丝。”
“我们不一样。哪怕我们之间性格、经历遭遇再相像,哪怕你费尽心思想把我培养成另一个你——
我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昆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昆娜笑了。
她笑得并不疯狂,甚至平静中带着优雅。
她其实好美。美得让人心颤。
却带刺。
昆娜套着一身深紫色皮质长裙,剪裁立体,远远衬托出她身上那种沉淀的优雅,就连说话也平静优雅:“我的爱丽丝,我还是不想看见你死在我面前。”
“甜心,你是最不同的。”
她盯着盛夏里看了很久,竟缓缓放下木/仓,说:“我会用我最完美的炸/弹,给你最美的一场烟火。”
她取出一方礼盒,打开。
礼盒中装的并不是珠宝首饰,而是冷冰冰、金属质地的颈环炸/弹。
——与那次案子里的颈环炸/弹别无二致。
盛夏里反抗不得,只能忍受煎熬。
她的手指隔着一层皮质手套,贴在人的脖颈上,激起她心底一阵畏缩恐惧,却又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操牌手满意地收回手,欣赏自己的杰作。
宽大、冷硬的金属外壳贴着少女纤细修长的脖颈,似引颈就戮的白天鹅,漂亮又脆弱,生机又危险,引起一小片皮肤战栗。
那是漂亮、完美、不可方物的杰作。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擡起脚步,似是要离开。
“——等等!操牌手。”
操牌手闻声顿住脚步,缓缓偏过头。
盛夏里不肯后退地盯着她:“为什么?操牌手,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心狠手辣。”
“我的母亲,在一次事故中被我最信任的人杀了,就死在我的眼前...”
“难道你希望我会这么说吗?哈哈…你不会真信了我编造的故事吧……哈哈我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盛夏里沉吟片刻。
又道,“既然我都已经要死了,可不可以再圆我最后一个愿望。我还有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当年进监狱的到底是克里斯,还是替罪羔羊?”
“克里斯?你问的是哪个克里斯?”
操牌手果真回答:“如果你指的是杀了你父母的那位,那么英勇无畏的大警官早已把那个蠢货关进了监狱。”
她措辞极不留情面,仿佛说的不是与她流着一样血液的亲弟,谈及陈不周时,更是微讽带刺。
“哪个?——”
盛夏里脑海浮现出什么却没能抓住,她屏住呼吸:“……克里斯,有两位?”
可观其外貌、声音,似乎并没有任何差别,但操牌手也不可能找个一模一样的人来代替克里斯,除非——除非——
除非克里斯一开始就是两个人。
双生子。
“……传言果然是假的。”她低声。
操牌手似是觉得发笑,嗓音滚动着一小片沙哑的笑意,柔和、缱绻地问:“传言还说我是法国人,你猜我是哪里人?”
哪国人?
盛夏里隐隐猜测,她可能是意大利人,或者英国人。
操牌手向来贯彻神秘主义,没人知道她究竟姓甚名谁,究竟是哪里人,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杀过多少人——当然,也没人敢问。
甚至不是她杀的人,不是她营造的混乱局面,她也一概不解释,要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是她干的。
没准,她还会借此杀鸡儆猴。
操牌手竟兴致勃勃地调转脚步,朝着她走来:“你想知道我的真名吗?”
在盛夏里隐隐缩紧、不敢置信的眼底,那人已站在她身旁,距离极近,只有二三厘米的距离;那人贴着她的耳,言语似微微风轻撚而过:“爱丽丝。”
名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代号。
盛夏里竟陷入死寂沉默。
说完最后一句话,操牌手竟然俯下身,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冰凉、柔软。如果盛夏里没有感觉错,操牌手是亲了亲她的额头。
一瞬间,她明白了操牌手的意思。
baciodelorte
——死亡之吻。
在意大利,如果黑手党老大突然吻下属的脸,就代表着一种死亡警告。
地道的优雅至极的意大利黑手党近数百年来都一直用这种优雅的方式向下属传达最恐怖的死亡信息。
相传黑手党死亡之吻灵感源于圣经中的一个典故:最后晚餐之后,犹大曾向耶稣献吻。
这个吻表面看是攀关系,实则却是在摔杯为号。
操牌手一言一行从来都是优雅至极。她早该猜出来的。
看来操牌手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了。
盛夏里沉默很久,很久,久到操牌手已经快握上门把手,却被她再次喊住。
“爱丽丝……”
盛夏里突然说:“你错了。”
操牌手脚步微顿。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在我还相信感情。”她说,“你知道感情对我来说是什么吗?亲情、友情、爱情,对于我来说,既是软肋也是铠甲。”
她可以为他们低头俯首。
也可以为他们战死沙场。
操牌手不做停顿,似是没有听。
她按下门把手,转开,推开门,迈着沉稳却又不失贵气的步伐逐渐走远。
据点的门被咔哒关上。
随之落下上锁的声音,操牌手极具个人特性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而令一道声音却仿佛从万水千山外迢远地传来,穿过战火硝烟,越来越清晰——“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而他的声音却似乎离得很近很近:
“别让自己活在恨里,那样,太累了.....”
“当你放下执念的时候,就是你重新看见阳光的时候。别太执着,放下仇恨,也饶过自己。”
“抓住犯罪分子——那是警探要做的。”
“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操牌手带走了主要战力,只留下两位保镖驻守,而Cr已驱车等候。
她率先上车,见闻宗仪还靠着木屋在发呆,眼神微微一动,语调古怪:“走吧,闻先生。”
闻宗仪最后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木屋方向,倒是没有发散不必要的好奇心,旋即收回视线,只是似乎叹了一口气。
他跟着坐上车。
滴嗒——滴嗒——滴嗒——
黑暗仓库几乎见不得光影,没有时钟,没有阳光,甚至无法分辨究竟已经过去了多久。
她只听见越野车发动机轰鸣声越来越遥远,仿佛已在天际……
她要死了。
她会死在这里吗。
她死了,他会伤心吗。
他知道了吧。他会后悔吧。
后悔自己曾经和这样一个浑身是谜的女孩在一起过。被她骗。被她利用。
他还会来找她吗……
“……只要你不放弃,陈sir永远是你的。”
“这句话永远对我有效。”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在这个远离人烟、无人到来的禁区响起,旋即是爆炸带来的飞沙走石。
爆炸声伴随着火星,席卷着断壁残垣,火舌似垂涎毒蛇嚣张地张牙舞爪,裹挟碎石迸发而出。
那样巨大的爆炸。
甚至连尸体都难以落下。
也许人的一生有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可能会跌入深渊,她不求抽身而退,甘愿下坠,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将自己也染一身黑。
但有一个人给了她干干净净的白。
给了她痴心妄想无数次的回答。
是他告诉她,她也可以活成他的模样,也活在光里。
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一生,不论这深渊再黑再黑,破晓还是会接踵而至,黎明还是要一亮再亮。
黑暗泥淖污秽一笔勾销,天光大亮。
昆娜(循循善诱版):他知道你利用他,你还是全心加入我吧。
夏里:……
至于陈sir,他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