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道理。”莫墨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所以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林如云站起身来道：“第二个办法就是，心法要诀，只传掌门。一脉单传，以保证掌门的武功高于所有门人。这样一来，掌门就有了权威，门派才能更好地发展。这天底下九成以上的江湖门派都是这么干的，不这么干的早晚都会内斗，最后土崩瓦解。”
“懂了，彻底懂了。”王富贵道。
“诸位大人，我的考核----通过了？”林如云眼珠滴溜溜地转。
“没什么考核，就是随便问问。”老李笑道。
林如云心想：我信你个鬼。
“林大人，我们天工监有收集武学心法吗？”陈小姐问。
“诸位大人，当时天工监武学类刚成立的时候，王大人亲口跟我说，侧重点是门派传承和根基故事----并非武学-----”林如云忙申辩道。
“我不是责怪你。”陈小姐没好气地道，“我就问你有没有，一本两本的，有没有？”
“有！”林如云说，“多的没有，三四十本是有的！基本都是民间收集，多是一些已经没落的门派，活不下去了，或者彻底倒了，流落了。”
“你都研究过没有？”老李问。
“都看过。”林如云道，“无甚稀奇。”
众人不言。
“大人！”隔壁的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诸位大人，那柯城写完了，两份稿纸在此处。他还说，他能记起来的不多了，只能写这么一些，望大人们恕罪。”
“好。”莫墨上前，接过纸张，不多，大概也就三十页纸。
详林真诀十五六页，玉指诀十五六页。
待小太监退了出去，莫墨用眼神询问王富贵等人。
王富贵等人彼此交流了一番，最终点头。
莫墨将手中的纸张全部交给林如云，郑重地道：“请林大人过目。”
林如云未曾见过莫墨如此郑重，遂有些忐忑不安，接过来一看，《祥林真诀》。
从第一页开始翻看，慢慢往后一页一页看去，林如云边看边道：“无甚稀奇，无非是拳法而已。而且此册一看就是残缺不堪，招式一个没有，纯是心法，心法也不怎么高明------”
“接着看第二本。”老李道。
林如云一看，《玉指诀》。这一下他不仅讶异了：看来今日各位大人找自己来，不是考核？还真是为了详林宗和玉指门的这破事？这破事有啥好研究的？
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依言去看着《玉指诀》了。
刚开始看，无甚稀奇。但是刚看完一页，林如云突然觉得不对！
他赶忙把刚刚已经看完的《祥林真诀》又拿出来重看，一边看，还一边两本对照着看-----
越看越心惊，越看越震撼。
看到最后，林如云瞪着眼睛，似是已经忘了周围别人的存在。
林如云，文武双全，绝非浪得虚名。他可不是柯城那种啥都不懂的人，他是正经的文武进士，所以自然比柯城明白得更快更清楚更透彻！
“看出了什么？”王富贵问。
林如云醒转过来，道：“诸位大人，这两本真诀，原是一本，是被人拆开了两册！”
“学到了什么？”陈小姐又问。
林如云放下手中纸张，双掌一翻，往下一压，一股气流凭空而起，林如云已然腾身在空而不落，飞了起来！
“是了。”王富贵道，“林大人，这才是我们今天找你来的真正用意。”
林如云又悄悄落在地上，眼中似有疑惑。
“我们不妨推测一下。”莫墨道，“这原是一本非常高超的武功要诀，被人强行拆解为两册，且互相都能独立通顺，显然是刻意为之。详林宗和玉指门几乎是同时产生于同一个地方，也就是说他们各自得到了一本，继而开宗立派。一千年的时间，居然没有人同时学会这两本心诀，以至高超的武功蒙尘。后来不知道有什么机缘巧合，以至于这两本心诀在同一个花瓶中出现，被柯城给得到了。柯城不会武功，这两本心诀仅有心法却没有招式，所以他虽然练了，却也只能让自己腾风悬空而已。”
“有道理。”众人点头。
“诸位大人！”林如云猛擡头，“我有个猜测。”
“你说。”王富贵道。
“天工监收藏了三四十本武功心决，我也都看了。”林如云道，“我看这些门派心决之时，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一册一册地看过去之后，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所有的心决，往往在关键部分总会语焉不详，明明这些心法再发展发展就可以得到另一个更高层的结论，但它们却不说了-----”
“你的意思是-----”张白枫突然道，“这天下所有的武功心法，很可能都是一套？！如今的各门派心法，是被人拆解后的结果？！”
众人闻言皆骇然不已。
“诸位大人你们想。”林如云道，“如今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门派，那几个人的也算，那几千人的也算，都加起来，不下几千种。除却那些骗人的，几乎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武功心法，这些武功心法怕不是有几千种？可是，有多少门派能说出，他们的立派心法是谁创的？哪个祖师爷写出来的？基本上都说不出来！大多数就好像详林宗和玉指门一样，突然就出现了，突然就有武功传承心法套路了，哪里来的呢？这种事情之所以无法考证，就在于极少有门派能说出他们的武功根基，那么反推过来，是不是就意味着，极多的门派，其实都是偶然间某个人在哪里捡到了得到了一个武功心法，然后就开宗立派了。而江湖武林门派个个视门派心法比性命还重要，个个讳莫如深，以至于没人知道这天下武功心法究竟是哪里来的。”
“不对。”陈小姐反驳道，“按你所说，天下武功都是一套，每个门派拿的就相当于是拼图的碎片而已。那为何详林宗和玉指门的心法拼在一起就能让你御风腾空，而我们天工监也收藏着几十本武功心法，却没有哪两本能互相印证，拼凑成神功的？”
“我知道了！”张白枫突然兴奋地站起身来，“你的思维方式不对，你不应该正着想，你要反着想！”
“如何反着想？”陈小姐问。
“假设，这天底下武功真的是同一套的残片，那么是不是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有一本书，一本非常厚，内容非常多的大书？”
“是。”
“那么，现在我们来拆解这套书。”张白枫道，“假设先把这本书拆解成两本，一本叫甲，一本叫乙，那么甲和乙拼起来，就可以得到这本大书，对也不对？”
“对。”
“好，我们再继续拆。”张白枫道，“把甲拆成甲一和甲二，把乙拆成乙一和乙二。这时候甲一和甲二可以拼凑成甲，乙一和乙二可以拼凑成乙，对不对？”
“对。”
“可问题是，甲一和乙一能拼吗？甲一和乙二能拼吗？甲二和乙一能拼吗？甲二和乙二能拼吗？”
陈小姐愣住了：“不能----”
“这就对了！”张白枫道，“甲一再拆成甲一一和甲一二，乙一再拆成乙一一和乙一二......越拆越多，不知道拆了多少层！那么最后你就算得到了两片碎片，能拼凑成对的可能性也无比之小。这天下如今有几千个门派，这还不算那些历史上曾经有过但已被灭门的门派，那些门派的心法怕是早就烟消云散了，所以这本大书怕是被拆了十层二十层了。所以我们天工监虽然有几十本武功典籍，但没有一对能拼起来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经过千百年的时间，也会出现那种极其罕见的情况，那就是柯城这种，撞了狗屎运得到了两本，且这两本属于被拆的同一层，能够拼起来的，这才是很不常见的情况。”
众人闻言皆沉默。
张白枫的这套说法，是站得住脚的。
可问题是，众人还是隐隐觉得，详林宗和玉指门是属于特例个例，而不是什么江湖武林大一统的情况。
毕竟这个情况太过匪夷所思、太过难以置信了。
然而，内心又有一个更大的诱惑在挑逗着众人：若是真如张白枫所言，现在光是拼成一小块碎片就已经能让人御风而飞了，那么其他碎片若是也能拼出来，再由小碎片拼出来的中碎片拼凑出大碎片.....一层一层往上拼，最终若是能拼出完整的江湖书籍......那人还是人吗？修习一下，得厉害到什么程度？
“监主，怎么说？”莫墨问王富贵。
朝廷让他们研究，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详林宗和玉指门武功相互印证”的答案，当作一个个例特例交给朝廷，完全能交差了。所以众人都盯着王富贵，看他到底敢不敢赌这一把。
王富贵猛抽旱烟，沉默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道：“将详林宗和玉指门的情况，写一个折子，交上去。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众人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看来监主不想多事。
王富贵突然又道：“林如云，朝廷让你管理天工监武学科，你做的不够好。”
林如云行礼道：“往后定当十倍努力。”
“要给你加点任务了。”王富贵道，“我会向朝廷提议上折子，天工监武学科不能荒废，武功心法该搜集的还是要搜集的。”
众人一愣，张白枫首先兴奋了起来：“怎么做？”
“大门大派不要去动。”王富贵眯着眼道，“光找那种活不下去的，落魄的，收不到弟子赚不到钱的门派，跟他们讲，若是能把武功心法献给天工监收藏，则可以提升他们的门派等级，减少税赋，促进他们招收弟子。这些，我去上折子跟陛下提，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会答应的。”
“好。”老李道。
“张白枫。”王富贵扭头看张白枫，“依你估算，有多少碎片，我们能拼出来东西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两百片。”张白枫想了想道，“两百片就有很大可能拼出来东西了。”
“差不多。”王富贵点头，“此事尚无定论，所有猜测，只在我们几人中讨论，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是。”众人领命。
“林如云，你先着手去做这件事。”王富贵道，“把湘琴给我叫来。”
众人又是一愣：湘琴，跟陈小姐一样，也是天工监才女。不过她是研究古籍的，专研究那完全不可考证的上古之事，叫她来做什么？
林如海领命出了门，五个人又同时坐回了椅子上，彼此不言。
沉默良久，莫墨问：“老王，这么做为了什么？”
王富贵反问：“天工监职责是什么？”
莫墨答：“穷天下之理。”
“那便是了。”王富贵答。
不一会儿后，太监在门外叫：“诸位大人，湘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