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江广(2 / 2)

穷途客栈 寒夏若初 3742 字 5个月前

“皇上,您上座!”江广凑到黄太子跟前,“您要坐大堂的。”

“屁话!”黄太子怒道,“你到底懂不懂?你审案子,当然你坐上面!戏文都没看过吗?”

江广一时语塞,忙“尊圣旨”,坐在了那大堂之上。

心里不禁暗暗苦笑:他是推官,不是县太爷啊!推官是破案的,县太爷才是审案的,怎么-----这皇帝是没搞清吗?再说,自己做大堂,让皇帝宰相大将军坐下首算怎么回事?

怎么这帮人一个都不懂?

但皇上既然发话,且质疑他的“专业性”,江广只能听话,坐在那大堂之上,惊堂木一敲:“升堂!”

“威----武----”

十个士兵一起喊。

黄太子一脸兴奋,扭头跟赵虎钱蕴小声说:“对对对,是那么回事!”

很快,堂下便来了两个士兵,擡着一个人进来了。

是个男子,那人大概三十左右,倒是眉清目秀,右腿上有血迹,无力地垂在地上,一进来便哀嚎道:“大人,为我做主啊!”

“姓甚名谁,案情如何,细细说来!”江广道。

“小人名叫冯良,是街上卖菜的,做点小本生意,住在猫屎巷子。”那人一边哭一边说,“我那邻居,是在街上卖耗子药的大头李。昨日大头李卖完药回来,不问青红皂白,便把我这腿给打折了!需得让他赔我一两银子才肯罢休!”

听到此处,江广心中便是一凉:这次审案,皇帝摆明了是要考验考验自己审案能力的,来个复杂点的多好,这打架斗殴,如何看得出自己水平?

江广微微叹气后惊堂木再拍:“带大头李!”

赵虎连忙朝着两个侍卫挤了个眼色,两个侍卫领会,马不停蹄地出门去捉捕那“大头李”。

黄太子看得津津有味:“有意思,有意思!”

大头李不一会儿就被带来了,头果然很大。

生的是头大而四肢短小,面黑皱纹多,如枯枣一般。

“你就是大头李?”江广问。

“是小人。”大头李磕头。

“是你打伤了冯良?”江广问。

“是。”大头李承认。

完了完了,江广心道,这案子这就结束了,完完全全没看出自己水准。

“你为何打他?”江广无奈地问,接下来无非是邻里矛盾了,无甚水花。

“他欺人太甚!”大头李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猫屎巷子,是个死巷子,只有一个入口。他是卖菜的,且只卖半天菜。我是卖耗子药的,每天要卖到傍晚时分才回家。他卖菜有个大板车,每每把那大板车锁在巷道口,巷道本来就小,板车一堵,我傍晚回来之时,还挑着担子,便无法进入巷子!我已经警告他几次,他屡教不改。昨日又堵巷口,还与我争执,我一气之下,便打了他!”

鸡毛蒜皮!江广嘴中苦涩,再问:“那巷子中旁的邻居呢?他拿车堵巷口,就没旁人站出来抗议?”

“巷子里就我们两家。”大头李道,“乱世别家都空了,他是云土国本地人,我是前段时间带着老婆从外乡而来,皇上给我们的房子。”

江广于是再问那冯良:“你说说,大头李说的句句是实吗?”

“是---”冯良答道。

“那我便不懂了,你为何要拿那板车堵在巷口?”江广问。

“我---我总是忘记----”

江广心里一个咯噔,他分明在冯良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躲闪!

这案子看来还有内情!

江广压抑住内心兴奋,惊堂木狠狠拍下:“说实话!”

“我真的忘记了。”冯良嘴硬。

江广又问那大头李:“我问你,冯良是日日都堵巷口吗?”

“并不是。”大头李说,“约莫十天内有那三天会堵。”

“那他不堵的日子,板车又放在哪里?”江广问。

“就锁在街口。”大头李说,“街口有个大树,可以把板车锁在上面,没人会要那破板车。”

江广微微点头,再问冯良:“街道距离卖菜的地方更近,巷子就在家门口,是也不是?”

“是。”冯良答道。

“那便奇怪了。”江广冷笑,“明明锁在街口更加方便,你十天倒有七天是锁在街口的,怎地偏有那两三天要堵巷子?”

“我---我总是忘记---”

“一派胡言!”江广道,“明明锁在街口更加省心省力,哪有人会忘记简单省力的事儿,偏记得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冯良不言语了,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江广于是再问大头李:“你被那板车堵在巷口时,如何才能进得巷子呢?”

“只能大喊!”大头李道,“每次我都要喊破嗓子了,他才不紧不慢从门口出来,不紧不慢地打开那板车的锁,推出来让我进去!大人你不晓得,实在气人,每次我都要喊上一刻钟的时间。他家跟我家是挨着的,他家是巷口第一家,我家是第二家。明明一嗓子就能听到,他偏偏存心让我喊叫半天!昨日我也不是故意伤他,只是气不过推了一把,他吃力不住倒在那板车上,腿刚好被板车轮子磕断了。”

江广婆娑着惊堂木,想了想便问:“你们两家,都有几口人?”

“我和老婆二人是外乡来的,就两人。”大头李说。

“小人是一人生活。”冯良说。

江广点头,站起身来:“去你们家看看!”

一听说要去大老李和冯良的家,不仅堂下原告被告愣了愣,连那黄太子等三人也不知所以。

不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打人案子吗?还要去他们家里看?

“皇上。”江广跑下堂,弓着身子小声道,“此案可能还有点隐情,需去现场看看。”

黄太子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去,都去。”

............

云土国不大,不到片刻就到了那猫屎巷子。

周围百姓眼看皇帝宰相大将军上街,也不敢靠近,纷纷远远地看着。

江广先是看了看那巷子,果然狭小无比,再又看了看街边冯良的板车,几乎跟巷子一般宽,轮子上拖着一把大锁。

看到此景,江广更加确定那冯良在撒谎:不可能是忘了,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板车堵在巷口,再用那大锁锁住车轮,人便进不得进出不得出。他能记得上锁,就不会忘记板车已经堵住巷口了。

江广微微点头,再往里走。

第一户便是那冯良家,一进门便是一股蔬菜味道。

进门是个院子,院子地上是那坑坑洼洼的烂泥地。一看这景象,冯良便是一个光棍汉,家里也没人收拾,院子里堆满东西,什么破菜烂叶,什么杂物,扫帚都破了,挨墙放着个大水缸,水缸里都长出青苔了,靠着水缸则是一把破簸箕,一架破梯。

十足一个破烂户。

冯良家跟那大头李家只隔了个院墙,但院墙很高,站在这边看不到那边。

江广看后,也不作声,转头出门,又去了大头李家。

大头李家则干净很多,一看便是有人收拾的。

入得家来,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站在院中,看着这么多人突然出现有些怯意。

女子还算是标致,皮肤很白,在这世道,难得一见。

院子里还是那烂泥地,这年景,没有人有闲钱去收拾自家院子。但院中却整洁很多,地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斜斜地拉着一根晾衣绳,挂着几家衣服。

“大人,皇上,钱大人,赵将军。”大头李一一问礼后介绍道,“这是我老婆,叫芽儿。”

“嗯!”黄太子哼了哼,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江广身上,倒看看他能破出什么案子!

江广转了一圈,回得身来,似笑非笑看着那一瘸一拐的冯良道:“冯良,要不你就别告了?从今天起你不准再用板车堵巷口,你与大老李的事情一笔勾销,如何?”

“大人,凭什么!”冯良叫道,“我这腿瘸了,以后卖菜更加困难,非要他赔银子不可!”

“如此,你执意要告?”江广心里巴不得他纠缠,他既然纠缠,自己就能说明真相,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了!

“要告!”冯良说。

“好,那我便断了你这案子!”江广大声喝道,“冯良,芽儿,你二人平日里是否通奸?!”

这话如惊雷一般,那冯良和大头李的老婆芽儿脸色瞬间煞白。

大头李却道:“大人,不可污我妻子清白呀!”

“你听我说。”江广道,“你妻子与这冯良,定有那通奸之事。但又怕你发现,于是便想了个馊主意。便是用那板车堵巷口,你若回来,定会大声喊叫,这一来反倒是提醒了他们,他们便停止那茍合之事。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冯良出来都慢慢腾腾的缘由。”

“不,大人,不是的!”冯良叫道,“不是这样的!”

“哼!”江广又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么?你院中那梯子,是何用途?”

“我----我那梯子一向就有----闲置而已。”

“在你家那侧的墙角,我发现了烂泥地上的梯脚印,梯脚印很深,分明是近日刚刚用过,且一定有人爬过,你如何说?”江广问。

冯良额头沁出了汗,拼命辩解道:“是,小人是爬过,可是我只是爬来看看大老李家,只是看看而已。”

“只是看看?”江广再问,“那你又如何解释,在大老李家院子这边烂泥地上,也有梯脚印呢?”

冯良吓得不说话了。

“可有人拿那梯子来!”江广吩咐。

两个士兵慌忙去隔壁,把冯良院子里的那个梯子搬了过来。

江广接过,搬着那梯子走到墙角,找到墙角两个梯脚印,缓缓把梯子放上去,正好吻合!

“你还想抵赖么!”江广喝道,“你时常用梯子翻墙来大头李的家里与他妻子通奸,通奸之时用那大板车堵住巷口。每每大头李回家之时,你不会走正门出,因为大老李在巷口看见你从他家出来,你们的事情立马就败露!所以你还是用梯子翻墙回去,等到人翻到墙上之时,便跨坐在墙上,把梯子从这边搬到那边,再下去,从自己家里出来给大头李开锁放行!此计很妙,简直一举四得,既让你和芽儿通奸,又用板车堵住了大头李的回路,还能让大头李每次回来之时自己提醒你们,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周全。但你以为倒瞒得过我么?!”

冯良和芽儿俩人立刻吓得瘫倒在地,再不言语。

那大头李气得捶胸顿足,猛扇自己巴掌。

黄太子三人上得前来,喜笑颜开。

“从今天起,朕封你为云土国第一判官,专门给我断案!”黄太子道,“赵将军,给他配两个守卫!每月给他发十两银子的俸禄!”

江广长出一口气:人生一贯如此,厄运总是来得不打招呼,可好运也一样不请自来。

作者有话说:

入V新开卷。

这卷我要让大家看得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