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画手腕低力推开黎清,敛着眸子说:“我没事。”
但是她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却不像没事的样子。
黎清以为她是烦恼接下来的测试,劝慰她说:“我们去体育馆吧,老师说跑完步的就可以去体育馆了,等我们测试完了,我们就回教室休息。”
甘画说好。
黎清扶着她,她们两人到体育馆的时候,体育馆人山人海。
因为项目有好几个,班级排着长龙,前面还好,后面的队伍扭扭曲曲,两个班级的混在一起也认不出来,体育老师们不断维持着秩序。
但是体前屈、仰卧起坐都是常规项目了,一波一波人轮得很快。
甘画和黎清做了体前屈,在等仰卧起坐的时候黎清说:“这次还要测肺活量,我好好奇我能吹多少。”
黎清笑着说:“以前初中测肺活量我总是只有一千多。”
甘画挑挑眉:“一千多算多少呀?”
黎清说:“就是不及格啊,你没测过吗?”
甘画摇头说:“我们中学没测过。”
黎清说:“女生2000算及格,男生3100算及格,要优秀就很难了。”
两个人说着话,因为是不同队伍,甘画先一步做了仰卧起坐,她做仰卧起坐还可以,平时在家里怕不消化也会做,她起来后,黎清说:“甘画,你仰卧起坐好厉害,五十多个,体前屈也快20了,小身子骨怎么这么好啊。”
甘画流了点汗,心情也很好,笑着说:“还好吧,我帮你拿外套。”
黎清说:“给我加油!”
甘画也举了拳头:“加油!”
黎清和搭档要开始做仰卧起坐,黎清还说不要看她的脸,因为她做仰卧起坐很吃力。
甘画笑了笑,眼睛各位看看。
体育馆人很多,测肺活量那边沸沸扬扬的,一旦有人不及格就会被“群嘲”,闹哄哄的,很欢乐。
甘画看着到处测试的蓝白色校服队伍笑了笑,突然眼睛瞥见一抹粉红色的身影笑容凝住了。
阮可晴在艺术生中间排着队,她身姿曼丽即使在众多同龄人中也显而易见。
她本来脸上带着冷淡和清高,有人跟她激动地说了句什么,她一双美目睁大,回首往门口望去。
甘画也望去。
门口掀起起了一阵狂热的浪潮。
少年身形挺拔,和几个朋友走进体育馆。
他应该也是刚跑完步,身形懒散又料峭,一截白皙的手腕反在肩膀,手里提着蓝白色外套。
一身吊儿郎当,上身只着一件黑色短袖,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周身应该是很热。
甘画身边起了几道尖叫。
新的队伍续上,甘画被人挤到看不见的位置,淹没在学子人海。
有男生过去和谢星沉搭讪,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惹得谢星沉一笑,随之将对方踹了一脚,大家看到高岭男神展开笑颜,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
突然有个女生高声说:“谢星沉,校花在这!”
那个女生是阮可晴后面的同学,这么一句把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大家早就知道这对金童玉女,阮可晴在那里笑意浅淡地看着谢星沉,有人说:“谢星沉不会是来帮阮可晴体侧的吧?”
花清野说:“大佬,打个招呼不?”
谢星沉梭巡了一下,没有发现他感兴趣的人,回神,看到阮可晴对他和气笑着,他随便应了下:“嗯。”
几个人走过去,阮可晴周围自觉散开了半个圈,很多人露出磕到了的表情。
花清野说:“哈喽,阮可晴。”
谢星沉点了个头,盛霄挥手表示招呼。
阮可晴声音青春电台似的好听,说:“1000米这么快跑完了吗?”
她说话总是有一股巧劲,让人觉得她和谢星沉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多。
谢星沉甩甩自己的刘海说:“嗯,不难。”
阮可晴递出纸巾,说:“我的肺活量过不去了,你帮我吹一个呀?”
学生间总是有顶替的,只要不被老师发现就好了。
谢星沉没接,倒是问她:“要多少?”
阮可晴笑意盈盈:“这个还能选择的啊?”
花清野说:“大佬第一批吹,你知道他吹了多少吗?”
盛霄在旁边张开大拇指和小尾指,比了个六,崇拜说:“六千!”
阮可晴笑着说:“田径队队员才能吹这么多吧。”
谢星沉被他们聊得烦,阮可晴已经轮到测试了,后面一群人下饭似的看着他们,他上前一步说:“学号。”
阮可晴眉间闪过一丝慌乱:“我来输入。”
阮可晴上去飞快地输好了学号,谢星沉说:“吹多少。”
阮可晴笑着说:“吹个良好可以吗?”
谢星沉拿起旁边筐子里的一次性吹嘴,也不做吸气的动作,直接吹了个竖子,然后吹嘴扔掉,仪器还给阮可晴。
阮可晴说:“四千欸,谢谢,有时间一起吃饭啊。”
谢星沉说:“不用。”
谢星沉说话不喜欢大声,这句话基本上除了他们四个人别人听不到的,阮可晴还是笑意盈盈的,她靠近谢星沉说了句什么,谢星沉立刻肉眼可见的脸色晴朗。
阮可晴眼尖瞥见一道沉静的身影,她对准备离开的谢星沉突然说:“星沉。”
谢星沉回头。
“别忘了……”阮可晴涂了唇釉的漂亮唇色一张一合,慢慢说完一句话之后,偏头笑了一下。
少女穿着粉色运动服,扎起高马尾的样子清纯又美好。
谢星沉听见她的话之后眉眼无比放松,嘴角甚至挑起一丝少见的笑容,他几近宠溺地回答:“好。”
黎清找到甘画的时候,甘画比食堂回来的时候更失魂落魄了。
她紧张地问:“画,你怎么了吗?”
甘画心不在焉,黎清拉了她好几下才回神:“怎么了?”
黎清说:“你的样子好吓人。”
甘画摸摸自己的脸蛋,但是只摸到了一片微凉的医用口罩,她说:“我没事,我们测肺活量吧。”
黎清说:“你真的没事才好?”
甘画摁摁黎清的手背:“真的。”
她们排队测肺活量的时候,沈小小也来了。
沈小小左顾右盼,问甘画:“甘画,听说刚才大佬来帮校花体侧了,你看到了吗?”
甘画愣了一下,接着摇头:“我没看到。”
沈小小说:“太可惜了!”
沈小小说:“不过我知道你向来不关注这些的,但是阮可晴有个消息和你有关喔,你想知道吗?”
甘画还没回答,黎清就问:“什么事啊?”
沈小小倒卖她的情报:“阮可晴突然参加了全校的英语演讲大赛,你知道的,她以前的文化成绩就不错,学校本来只选了三个学生比赛,但是看她形象很好,居然让她破额参加了,不过没事啦,艺术生还是比不上文化生,老师说她是以锻炼心态为理由参加的,最后一定花落我们的甘画啦!”
沈小小扑上去就抱住甘画,却发现甘画全身紧绷。
沈小小疑惑:“甘画?”
黎清有些呵斥:“沈小小你别说了。”
甘画咬紧牙关,嘴角都酸疼。
她看见谢星沉用不同他人的神情对待阮可晴。
她甚至可以接受阮可晴在谢星沉走后对她投射过来的挑衅。
但是这些,都没有现在感受到的阮可晴的恶意那么清晰。
原来一个人的恶意可以这样,将别人珍视的东西随意轻视。
*
谢星沉到中庭的时候,小姑娘坐在木桩旁边,大树桩一样的桌子衬得她的身影苍白。
她的面前是摊开的英语卷子,两只手臂紧紧抱住腹部。
谢星沉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反应。
“看入神了?”他说着,坐了下来。
小姑娘眼睛睁着,却没有聚焦着任何一点,谢星沉皱皱眉:“一直在背诵?”
小姑娘才像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样,脖子僵硬缓慢擡头看了他一眼,“谢星沉。”
接着头颅下垂,下垂眼敛低,有些颓丧:“没。”
她声音细细的,脱骨一样的柔态,谢星沉就忍不住想挨到她身边。
木桩的直径不小,他离开自己的位置,挨着她并坐,延续昨晚的话题:“你不问我昨天去哪了?”
中庭到处是植物的墨绿色,两点蓝白色的身影挨在一起,形成颜色的鲜明对比。
谢星沉鲜少穿校服外套,现在袖口上还站着洗涤剂的青柠气息。
小姑娘眼睛还是敛低:“你去哪了呢。”
谢星沉嘴角翘了一下:“你再叫一遍我名字,我就跟你说。”
甘画:“……”
她背过身去。
谢星沉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又挨近:“在看什么?”
小姑娘没有任何声息。
“怎么了?”谢星沉拉她。
他又笑了一下:“不要参赛礼物了?”
甘画推了下手,似乎是想将他格挡开。
少女的甜橘气息,洗涤剂的青柠,他自身的冷冽全部混在一起。
空气中迷迷蒙蒙的,谢星沉一瞬间有些迷失。
“甘画。”谢星沉扯她。
这一道力气有点重,小姑娘被他拉过来,又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无声叫了一声,
完完全全撞进他怀里。
他气息蓦的停住了。
原来她身体这么轻,即使整个人撞过来也是轻的,羽毛一样地扫过他的肢体,他气息紊乱。
没话找话:“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他到底生得偏冷,即使心脏鼓动气息紊乱也让人觉得慢条斯理,这句话落在甘画耳里就像质问。
甘画对上那双透亮的琥珀瞳,她眼皮一酸。
谢星沉觉喉咙滚动,一下,两下,三下的时候依然呼吸急促,他大脑混乱,向来清晰的逻辑因为小姑娘栽在他怀里而出现运行失效的情况,他再抱着就不好了,一定要说点什么。
眼眸不停波动,忍着燥意将五指虚握成拳头,他低声商量:“你有空没,要不要和阮可晴一起吃饭?”
他说完这句话,却发现怀里的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他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小姑娘的眼睛又收回平时的样子,只是什么不一样了,身体不断颤栗。
小姑娘的眼眶居然以肉眼可见速度红了,谢星沉皱眉问:“怎么了?”
“我不舒服,你别碰我。”
甘画眼眶红着,声音哑然,喉咙里还有委屈到极致的哭腔,谢星沉一整颗心都乱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