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脸色微变,略微阴沉几分,压低声音问:“此事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此事还需从何处听说么?如今外头都传遍了,大街小巷都知道,您去街上随便抓个人问问就能问到。”
“爹,到底是不是这样,你快些告诉我吧……”刘嫣急切地恳求道。
那日见过魏琛回来她虽一连消沉了几日,但却并未因此而彻底打消那个念头。
今日听到魏琛入狱的消息,她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刘渊皱起眉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终于无奈地挥挥手:“去书房说。”
说完,他率先离去,身后刘嫣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太好了,爹这么说那就说明此事兴许能成。
书房门甫一关上,刘渊便语气不善地对紧跟着他走进来的刘嫣说:”“今日那魏琛确实因敲登闻鼓,上殿告状而被陛下关进了刑部大牢,只是你可知,他此番告的是谁?”
刘嫣被问得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是谁?”
“是许国公!”
“什么?”刘嫣瞳孔骤缩,“怎么会是许国公呢?他难道疯了不成?”
“你问我,你问我我去问谁?”刘渊没好气地道,“你说说你,天下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你欢喜哪个不好,怎的非要瞧上这么一个麻烦?我告诉你,你趁早给我绝了你那个荒唐的念头,倘若让许家人知道你曾对他动过心思,你觉得咱们刘家可有什么好果子吃么?!”
“不会的,爹”,刘嫣神色间染上一抹慌乱,可却依旧不死心,语气急切地道,“您不是一向与许国公交好么?只要您愿意去说服魏琛入赘咱们刘家,许国公定然会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的。到时,便是我们刘家将他搭救出来的,他也不会不知恩图报,定然会愿意入赘,您便可以好好管教于他,让他日后再也不会做出如此荒唐莽撞之事。如此,岂非一举两得?”
“天真!”她话音刚落,刘渊便厉声呵斥道。
吓得刘嫣浑身一震。
“我刘渊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蠢货!你要是有你长姐的半点聪慧,我日后便可含笑九泉了!你未免也太高看你爹、高看咱们刘家了!你长姐是晋王妃,如今还要日日看皇后的脸色,你凭什么以为许国公会为了咱们刘家便在如此大的事情上让步?那魏琛是告许国公通敌叛国!叛国啊……你知道吗?”
刘渊险些被她幼稚而愚蠢的念头气得仰倒过去。
都怪他,一直以来一心只想生出个儿子继承家业,因此疏于对两个女儿的管教,待后来回过神来才发现幼女已被放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幸而还有长女自幼聪慧,还能为刘家带来些许荣耀,否则他真得一头撞死在祠堂的牌位上向列祖列宗谢罪才好。
刘嫣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住了,然而缓过神来又生出一肚子委屈,哭喊着道:“我自然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有此一问,父亲怎么就这样凶我?!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一向比不过长姐,长姐哪里都比我好,可是如今她嫁去了晋王府,无法招婿,咱们刘家如今能传承香火的人是我,是我!不是长姐!”
“你,你,反了你了!”刘渊气极,拍案而起,擡手便将桌案上的砚台掷了出去。
“嘭”,价值不菲的砚台坠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刘嫣,我告诉你,即便没有你,我大可从家族中过继一个有资质的孩子教养,你休要因此而有恃无恐!”
他怒目圆睁,本就凹陷下去的眼眶愈发深陷,十分骇人。
“不,爹,你不能这样!”刘嫣瞠目,难以置信地接连摇头。
她不要什么弟弟!父亲若真要从族中过继子嗣,那刘家如此大的家业便将不会是她的,而是属于一个外人。
“那你便给我安分些,休要再起这些荒唐的念头,也别再让我听见‘魏琛’这个名字,再从你的口中说出!”
迎着刘渊冷厉的目光,刘嫣眼底含泪,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哭着掉头跑出了书房。
看着她的背影,刘渊靠回椅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唉,都怪我教子无方啊……”
“你说这老四也真是的,这都一连几日不回家了。即便是公务繁忙,也该抽空回来看看,也好叫咱们放心呀!”赵氏瞧一眼阿芸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故意埋怨道。
小叔已一连三日未回家一趟了,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可忙的,如今家里人人惦念,更累的弟妹整日神色恹恹,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真是不像话。
魏延觑一眼阿芸,见她拿筷的手一顿,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几分,连忙在桌子底下捅了一下赵氏的臂弯,压低声音道:“别说了,吃你的吧,没瞧见弟妹正心烦呢,你还偏要提。”
赵氏颇有些不服气地回嘴:“我提一句又怎么了,我……”
她话未说完,阿芸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脸平静、瞧不出喜怒地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起身朝厨房走去。
见她走远,魏延不悦道:“你瞧,我都说了别说了,给人气走了吧?”
“怎么是我气走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拧眉瞧着阿芸离开的方向许久,被魏延和赵氏二人聒噪得头疼,姜冲终于忍不住道:“既如此,那你们二人先吃,我先去瞧瞧那丫头。”
赵氏一愣,忙止住与魏延的口头官司,笑着应道:“好,您去,您去,一会儿等您回来我再替您将饭菜热热。”
姜冲微微颔首,眉头紧皱,亦放下碗筷走出门去。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自来了东都之后,他与林殊之间联系起来便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容易。
阿芸说她要替秦家讨个公道,他没有立场阻拦,便只能看着;阿芸说他需好好调养身体、不宜再劳神费力,于是他便索性不再像从前那般频繁地过问此事,只是时不时地询问一二。
毕竟如今他受这副病体所累,难以奔走探查,且又怕被东都的故人认出便只好整日待在家中,也帮不上什么忙。
眼下他只知道阿芸将此事告诉了魏琛那小子后,他倒是未做出什么负心薄情之举,而是扬言要与阿芸共担风雨,一同将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而魏琛既已入朝为官,能够接近朝中官员,调查起来倒比他们这些人都更方便些。
因此他自然也知晓此事如今大半的担子都落在了魏琛身上。
如今他一连数日不归家,阿芸这几日又如此忧心忡忡,他怎能不担忧?
毕竟若只是简单的公干,阿芸定不会牵挂至此。依她的性子,恐怕早就日日做上一日三餐送去衙署里给那小子了。
他必须得去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