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最多不过三五十个人来,可没想到百姓们竟对这事儿如此上心。
天气寒凉,林殊便提前命人将姜涛带了上来。
经过连日来的折腾,姜涛虽然人没比踏进县衙大门前瘦多少,可却憔悴了许多。
他本就对堂审有惧意,看着那些生得人高马大、魁梧健壮的衙役和那粗红的杀威棒便禁不住发怵。如今一下见着这么多人在衙门口杵着,擡眼望去便是一个挨一个的脑袋,姜涛更觉得心慌不已。
他拼命在心底默念齐少爷提前教给他的那套说辞,可这几日的审问下来他早已将那些车轱辘话说烂了。
偏齐盛当初也只是打着用姜涛将林殊拖上一拖的算盘,并不指望他这一告能有更多的效用,所以根本就没有费心去准备什么证据,也没有将所有到时可能用得上的说辞都提前替他打好腹稿。
于是,姜涛每每说到最后便是一堆漏子,叫林殊问得哑口无言。
事到如今,姜涛肠子悔得都要青了。他虽然感激齐少爷救了他一命,但他也没做好要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的准备呀!他姜涛只是一个读书人,何曾受过这种苦?
想到此处,姜涛不由对齐盛生出几分怨念,若是当初他告诉自己做这事儿要受这么多罪,他怎么都不会干的。
两个衙役可不管他此刻心情如何,按着他的脖颈便让他跪倒在了堂下。
林殊同第一次一样,再一次垂眸淡淡地看向他,问:“姜涛,你状告本官收受民女姜芸贿赂,并因此而对她多加庇护,对无辜之人滥用刑罚,可有证据?”
“草民、草民……草民就是人证!”他一咬牙,情急之下竟未按部就班地将齐盛告诉他的那番车轱辘话再说一遍。
林殊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仅是一眨眼他便又不咸不淡地道:“荒唐。你如何做得了人证?”
“我、草民,草民是那姜芸的亲叔叔,她做的事我如何不知道?”
听到这话,堂外那些先前不知内情的百姓顿时议论起来。
“啊?亲叔叔?这是自家人告自家人啊?”
“是啊,我瞧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啊。这人恐怕不是真想对付咱林大人,而是跟他那侄女有什么过节吧?”
“我瞧着像……”
“也不一定,这人瞧着倒像是个老实的,万一真是他大义灭亲,看不惯自己亲侄女勾结官府、为非作歹呢?”
“可是,他那侄女又是什么人啊?姜家?咱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厉害的姜家啊。若是能搭上知县,怎么也得是个员外家的吧?”
“是啊,没听说过什么姜家啊……”
林殊将这些话多多少少都听进了耳中,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对姜涛说:“你既如此说,那便传姜氏上堂。”
其实姜涛一开始要状告的便是林殊和阿芸两人,此案早就便攀扯到了阿芸,只是里头有林殊这么一个“大人物”在,反倒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忽略了阿芸的存在。
今日要过堂的事林殊也是一早便着人知会过了阿芸。
天才刚亮,她便来了县衙侯着,林夫人也将事情都同她细细说了,免得她在公堂上对眼下的情势一知半解,说的话叫人钻了空子。
约摸有半刻功夫,阿芸随一个衙役走到了堂上。
见她人生得乖巧、身形瘦弱、娇俏玲珑,此刻又一脸从容,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干出姜涛口中那事儿的人,衙门口那些百姓一时间都对姜涛的话怀疑起来,其中甚至包括了先前猜测姜涛此举乃是“大义灭亲”的那群人在内。
阿芸规规矩矩地向林殊行礼,在一片喧闹中始终都显得格外安静,反倒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见她确实从容不迫,丝毫未因今日乍然来了这么多百姓而紧张起来,林殊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姜氏,你叔父将你告上公堂,你可知他告你所犯何罪?”
阿芸摇摇头:“民女不知。”
“他告你私下买通本官,庇佑你同齐家争夺生意。计谋败露,便让本官假公济私,以莫须有的罪名对齐家公子滥用私刑,此事你可认?”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见那从上堂来便始终垂首、低眉顺眼的女子忽而擡眸,白皙而细长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姜涛,似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泪珠儿忽而就毫无预兆地滚落了下来。
她道:“四叔,不过是您欠了赌债,我没能及时为您还清、迟了几日,叫您多受了些苦楚,您便……您便要如此颠倒黑白,来报复我么?”
“当初那齐家公子当街追打侄女,险些将侄女重伤的事,您难道都不记得了吗?怎么如今却要将脏水反过来泼在我头上?”
此刻的阿芸,泪眼莹莹、梨花带雨,好似枝头被雨水打湿的那一丝细蕊,透着一股子脆弱之感,叫人一见便觉得她实在可怜。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控诉,倘不是林殊知情,怕是也要被她诓住了。
仪封百姓:瓜,大瓜!铁子们快来吃啊!(上蹿下跳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