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捉虫)
林夫人被齐员外当面咒骂却仍旧面不改色,只是淡笑着道:“员外您这话说得可就有些难听且不讲理了,令郎当众欺压民女、还辱骂朝廷命官,按律理应受此责罚,县衙的人也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与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何干系?”
瞧着齐员外瞪凸出来的眼珠子,林夫人眼底闪过不屑。
“若员外是真心为令郎着想,日后不若严加管教、好好教导的好,否则今日只是区区仗刑,日后他再犯下更大的过错,可就不知会如何了。”
听着她凉凉的语气,齐员外只觉得恨不能扑上去跟林夫人厮打一通,好叫她闭嘴。
可这里毕竟是县衙,林夫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家眷。即便他不顾忌这些,真的动起手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齐员外只能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憋得双目通红得似要滴血。
管家的头脑却依旧清明,他微微擡头看了林夫人一眼,而后凑到齐员外耳边隐晦地道:“老爷,少爷是有错不假,但皂吏执仗刑须得有县官升堂审问之后下令才是。可如今林夫人将人把咱们少爷不由分说地绑了来,直接就命人打了,这也不合法度啊……”
齐员外被他这般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是啊……你说的有理!”
他哼笑一声,眼神阴毒地看着林夫人道:“你这毒妇!你说我儿有错,可林大人未曾审问你便叫人对我儿施刑,你便是动用私刑。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告官,看一向秉公执法的林大人会如何处置……”
“快将我儿放出来,不然我说到做到!”
林夫人正要开口,一道温雅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自齐员外身后传来:“既然罚完了,自然是要将令郎放归回府的,不过林某没想到员外竟如此心急。倒是我手下的人做事不妥当,没能第一时间将令郎送回府去,叫员外多挂心了。”
众人一时间都回眸看去,却是林殊闲庭信步地踱进前厅来。
只是林夫人却看出他行走间外袍上裹挟着朴朴风尘,显然是听说自己这里出了事所以一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地朝县衙赶。
她那芙蓉面上不由露出明艳的笑容。
林殊却没跟她多说什么,看着齐员外又道:“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员外误会了。处罚令郎并非我夫人私自下的令,而是本官命手下的人做的,方才我才跟令郎好好叙了一会儿话、从牢中出来。员外若有任何疑义,待令郎被送回府中后,可自行问问令郎便是。”
齐员外闻言面色顿时青黑一片:“林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殊却浅笑着反问:“怎么,是林某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若是员外未能听明白,林某可以再重复一遍。只是此刻令郎相比已经在被送回齐府的路上了,我觉得员外既然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见令郎,不若还是先回府的好。”
“哦,对了”,林殊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补充道:“师爷正在录招册,若员外不信,也可随林某前去一观。”
对上林殊温柔含笑的眉眼,齐员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擡手指向林殊的面容,那手抖如筛糠。
“你……你……好得很!”
说罢,他狠狠剜了林殊一眼,用力一拂袖,转身离去。
齐员外才走出门不久,林夫人便“咯咯”地娇笑起来:“你瞧瞧他那副样子,就跟让人捅了窝的老母鸡似的。”
林殊无奈的看她一眼:“说的好像你真见过母鸡窝似的。”
说罢,林殊轻叹一口气,又温声劝道:“清儿,你这次实在是有些任性了。你可曾想过,倘若我今日没有及时赶回来,那如今又该是什么局面?”
他才走到城门口,便听底下的人来报,说夫人当街抓了齐员外家的那位少爷,扬言要打上九十大板。
他当下便下了马车,牵走了手下的一匹快马抄了僻静的路一人率先匆匆赶来。
就是怕她一冲动真将人打了,被人拿捏住把柄。
清儿自小是被千般宠爱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亏,即便陪着自己从东都那镶金嵌玉的府邸来了仪封这小地方,也从不会委屈自己,总会想方设法地把日子过得叫自己顺心。
他也知道她有倚仗。区区一个齐家,即便给她扣上了一个“滥用私刑”的罪名,更甚至她今日真将齐盛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只要不是让他丢了性命,齐家都不能拿她如何。
但毕竟这种事传言出去,会有损她的名声,终归对她不好。
平日里言行举止一贯都隐隐透着倨傲的林夫人,此刻却在林殊面前软了神色。如同二八年华的女孩儿那般,轻轻点头,伸手扯住了林殊的衣袖,微微擡起眼讨好地看着林殊:“知道了,你别恼嘛……”
“我没恼,我是担心你出事。”林殊语气中满是无奈。
罢了罢了,她如今养出这般的性子,多半也是自己自食其果,又哪里能怪她呢。
见他露出这般自己十分熟悉的神色,林夫人便知这桩事算是翻篇了。
于是,她凑到林殊身侧,压低声音道:“我有件要紧的事要同你说,咱们先回去。”
回到房中,玉桥端上两盏茶后便被林夫人吩咐了下去。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连玉桥都瞒着?”
林夫人张了张口,半晌才声音微哑地道:“我、我找到那个孩子了……”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在仪封……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可我、可我却不知道……”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神色哀伤,眼圈泛红。
林殊眸光微闪,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阿芸的身影,口中却问:“哪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