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捉虫)
幸而隔壁的一条街上就有家医馆,虽不如回春堂那样得人信任,但治些跌打损伤也足够了。
将阿芸放到医馆的病床上,魏琛才转过身,阿芸便眼尖地看他额头上挂着一层密密的汗珠,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些,唇上也少了点血色。
她连忙问:“魏琛,你方才究竟是伤在哪里了?”
魏琛还没开口,医馆的郎中便匆匆赶来,阿芸见状急忙道:“先生,您快替我夫君看看,他身上有伤。”
郎中停下步子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魏琛,心下有几分纳罕。
不是说送来的是位女病患么?
难道还有一位?
魏琛却目露几分无奈地朝她轻摇了摇头,宠溺地温声道:“阿芸,别闹。先让先生替你看诊。”
说罢,他便不容分说地退到了后头,给郎中让出位置来。
于是,郎中替她看诊时,阿芸便一直心不在焉地看向魏琛的方向。
郎中看过后,说阿芸没伤到骨头,只是闪挫扭伤,气滞血瘀,遂给她开了副加了青皮、乳香等通络止痛的药材的方子,叮嘱她近日最好多卧床修养,不可强力负重、坐卧湿地或贪凉喜冷。
他如此一说,阿芸便大致明白自己应当只是损伤到了腰肌,确实不算太严重,比她先前预想到要好多了。
但此刻她心里还记挂着魏琛的伤,对郎中的这些嘱咐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至于郎中所说的叫她酷暑天气里还要时常热敷、切不可贪凉喜冷之类的话她也尽数叠声应下,只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全为着叫他赶紧说完好替魏琛看伤就是了。
说完,那郎中还将一副膏药递给了阿芸:“你找人将这薄贴给你贴在腰上,可消肿止痛。”
阿芸接过那膏药,不等郎中再说什么,便急着道:“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还请你赶紧替我夫君看看吧。”
因魏琛是男子,而此刻在场的还有林夫人和崔云落,需要避嫌,所以郎中便提议带魏琛去另一间医室内看诊。
谁知阿芸却刻意忽略掉魏琛脸上不赞同的神色,不容拒绝地对那郎中道:“先生,我与他是夫妻,不用避嫌,就留在此处看吧。”
魏琛微讶,眼帘轻颤,心下隐隐约约生出几分雀跃。
阿芸当着旁人的面唤自己“夫君”,甚至他情之所至对她做出逾矩之事,她也未曾恼怒。
她是不是……已有些松动了?
说完,她又看向林夫人和崔云落,有些歉疚地道:“夫人,崔姐姐,不知可否请你们先回避片刻?我要知道他究竟伤在何处,伤得有多重,才放心。”
此话一出,本还要劝她改变主意的魏琛抿了抿唇,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夫人看了一眼魏琛,又见阿芸小脸上满是担忧,虽然心里隐约有些不爽,但还是叫上崔云落一起走出了门去。
“落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给我们阿芸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阿芸怎么对他那样上心?”
心知舅母只是发发牢骚,实际对魏琛早没了先前那般不满,否则此刻也不会只是轻飘飘地嘟囔几句,崔云落笑道:“舅母,他与阿芸早已成婚,如今你见他二人彼此爱重、举案齐眉,不应该替阿芸高兴才是么?”
林夫人却反驳道:“哪有什么可高兴的?我瞧着阿芸的心都系在他身上了,如此可是要吃亏的!”
崔云落无奈地弯了唇角:“那也得是那人不怜惜阿芸才会如此,可先前您分明都瞧见了,他待阿芸百般呵护、万般体贴,又怎舍得伤害阿芸?您呀,就别太担心了。”
二人才走出去,阿芸便催促道:“先生,麻烦您开始吧,不必避讳我。”
那郎中方才听她唤魏琛夫君,明白二人的关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魏琛:“你伤在何处?”
“后背。只是先前被人用木凳砸了一下,其实并无大碍。”
那郎中闻言只是道:“你将衣裳脱了,我瞧瞧。”
魏琛犹豫片刻,迎着阿芸满是担忧的目光,顺从地照做了。
那件纯白的中衣脱下时,魏琛宽直的肩膀和精瘦的腰身尽数展露出来。
然而阿芸此刻却无暇去顾及这些了。
从魏琛左肩一直到他右侧的腰身处,横亘着大片骇人的淤紫,其中甚至渗出星星点点殷红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阿芸一时间泫然欲泣,平日里那双灵动的杏眼肿成了两颗蜜桃,眼尾透着可怜的红意。她努力忍着,却仍旧没能阻止那些豆大晶莹的珍珠滚落下来。
她向来都不怎么爱哭的。
可今日眼中却跟安进了一汪泉眼般,眼泪三番两次地情不自禁掉落下来,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不想让魏琛再费心来安抚自己,阿芸紧紧地抿住唇,并未开口。
郎中见他的伤势也微惊了一下,不过他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镇定下来。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方才我弟子同我说是你背着你娘子进来的吧?你这年青人可真能忍、也是真知道疼你娘子啊……这么重的外伤却还面不改色地背着你娘子走过来。”
听见那郎中这么说,姜芸的眼泪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不要命地一颗颗沿着柔美的下颌落在衣襟上,濡湿出一团深色。
郎中先用白酒替魏琛清洗了伤口,然后又取了药膏替他涂上,再用纱布包扎。
做完这些,他又带着几分打趣地道:“行了,我也给你开个方子,你就跟你娘子一起好好喝药。这下你们小夫妻俩这下可真是‘同甘共苦’了。”
说罢他收拾好药箱便走了出去。
郎中离开后,魏琛转过身来,才看见阿芸莹白的面颊上早已布满水渍,显然方才又哭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