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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颜渺独自坐在半山腰处吹了许久的风。

直到沈妄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再也望不见了,她自苍翠满覆的山石跃下,慢悠悠朝后山的小阁走。

她心中踌躇,一时难以言明当下的思绪,明明沈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想这样待他。

她想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了七日,药宗也派人前往风浔州替他诊治过,他的伤口却还会迸裂流血?

可她没有问,还将那些冰冷刺人的话说与他听。

若是沈妄怨她恨她,若他不由分说以刀剑对她,或许她反而解脱些。

可他拆穿她伪装在外的话语,他走近她,依旧想与她站在一处,她的心脏反而变得又软又酸,心口闷闷的疼起来。

回到小阁时,元织已在院中等她。

颜渺同她打了个照面,如常落座在院中的躺椅上,将右臂架在旁侧的小桌上。

元织也没说什么,坐在她身边,将备好的药草搁在一旁。

细布一圈圈解下,鼻息间满是苦涩的草药气味,颜渺看着她,问:“小元,我来了药谷,是你告诉沈妄的?”

否则元织也不会一早用药宗弟子探寻后山的借口将她打发出去。

“我若告诉他,他何至于今日才到药谷来?”

元织摆弄着手中的草药,将银针刺入她的右臂,道,“你离开宗门的这几日,沈妄先是去云浮宗找了千师姐,又去凌泉宗找过凌雨时,二人传音问询过周礼后,沈妄才跑到我这里来。”

颜渺叹一口气。

七日,除去重伤后被风浔州的人带回宗门疗愈伤处,沈妄能接连辗转几个宗门之间,大概连休息的时间都未曾有过。

元织再刺下几枚银针,灵力与药汁一同渡入她的脉息中,片刻后,她将银针抽出,收拢灵力。

她问:“渺渺,你为什么不肯信任他?”

颜渺试探着动一动右臂。

她的右臂已能行动自如,只是断裂的经脉始终瘀滞其中,难以再用右手运起灵力。

颜渺应答道:“当日在云浮宗,那些死去的弟子绝非是因剑伤身亡,我无法妄加揣测,但此事远不是表面这样简单。沈妄年岁还小,修为尚且不足,如今身上的伤也未好全,若因搅入这件事而安危难保,凭我现在,护不住他。”

“况且这件事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也不该参与进这件事来。”

“年岁尚小就能拿到风浔州宗主的玉令去参加宗门议事,你未免太看轻他的能力了。”

元织取过一旁备好的细布,重新缠绕上她的手臂,叹息道,“我听凌雨时说,他身上的伤是你做的?你说你,当初招惹他,惹得他都能前往刑隐司那样的地方救你,你却反手将人打伤就跑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奇怪得很。”

“的确是我做的。”

提及沈妄的伤处,颜渺言语愧疚,却在听过元织的话后带了几分疑惑,“为什么说我当初,招惹他?”

“我曾听说过当初在云浮宗你同他交手,一同被罚抄书的事,后来在南岭墟我为周让诊治留下的那些时日,我们溜下山时你也总带上他。沈妄那人有多不好接近大家都有目共睹,也只有你,平白无故总去找他,还拉着他问东问西。”

元织点点头,“他对你多几分留意,甚至是多几分喜欢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还是说,你不会是……你根本没拿这些当回事?”

颜渺沉默了一下。

她自黎荒来到云浮宗后结识了不少同门,通晓人情后也自诩不是对感情迟钝的人,到如今她亦见过许多同她差不多年岁的同门双双结成道侣,这两年来更有许多人赠礼给她,她也一眼能看穿那许多人的心思——倾慕或是有所图谋的结识。

但她从未特殊看待过任何人,连结识相处的心思也没有,每每察觉到对方的接近便会先主动退却三分。

这么久以来,一直接近她,而她也惯来默许的,似乎只有沈妄一人。

“你与沈妄之间的事我不管,说说我们吧。”

见颜渺许久不应答,元织叹一口气,“你可知在你逃出刑隐司后,凌雨时虽不能参加宗门议事,却还是趁着凌宗主不在跑去云浮宗,找到千珏掌事,不由分说的大闹了一场,说是一定要见到千宗主才算罢休,最后是楚挽朝带着凌泉宗的弟子前去才将人绑回凌泉宗的。”

“周礼那边也没闲下来,将周望舒接回南岭墟后又重新赶去了云浮宗,希望千掌事能彻查此事。”

“我们都信你,渺渺,可你若不愿将那日的事讲出来,我们就是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颜渺的眼眶有些湿热,摇摇头,压下眼中翻涌的情绪:“不,小元,你们也不该参与此事。”

有周望舒与沐长则二人搅入其中,更是连千瑜都无法解决的事,他们几个在宗门尚且不成气候的小辈又能如何?

听她言辞间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元织皱起眉头,手下一紧,将细布打了个死结:“颜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