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房门关合,未等颜渺开口,楚挽朝率先道:“渺渺,你心中早有思量,如今不过是想来我这里吃一颗定心丸。”

颜渺看向他,坦然道:“是,我想问你,当初将你的魂识重归人身的人,现在何处?”

楚挽朝如实作答:“我自在徊生境中苏醒之后,除了沈惊谪,就并未见过旁的人了。”

颜渺垂眼,缓缓点头。

她如今,不得不先同沈惊谪打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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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凌雨时都未再提及过楚挽朝一事。

像是此人不存在于药谷,像是她从未听过他醒来的消息。

东陆山的乱子未见消停,岭泉山下的小镇也有了异常,传言是有魔修为引出宗门弟子在山下作乱,凌泉宗的掌教已带领弟子下山平乱。

凌雨时皱着眉头听完传音石对面的消息,只道将药谷事宜处理过就会立刻回去。

白日里,凌雨时用传音石同代掌宗门的掌教和几位师叔师伯共商宗门事宜,等到空闲下来,就同颜渺几人说笑玩闹,一如往常。

颜渺放心不下,偶尔夜里去找她,总能撞见她在喝酒。

颜渺也不问询,只笑说她酒量不好又爱喝,再倒一杯酒,陪她一同浅酌。

藏在元织书页中的叶子牌也玩过了,凌雨时手气极佳,玩牌又十分厉害,一连几十场牌局打下来,从无败绩。

颜渺连输了两日,几乎将沈妄兜里的灵石赔了个精光,最终实在招架不住,干脆扔牌耍赖,道是要即日收手,自此戒赌。

第三日,凌雨时抱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撒娇说绝对让让她,让来让去,让得元织从早赢到晚,颜渺又一次输了精光。

周礼来的那天,灵苎谷落了雨。

几人正在院中收着元织铺晒的草药,颜渺拎着张符纸在旁,怎么也画不出避水的符印来。

凌雨时捧着满怀的草药,擡脚踹她:“快来帮忙干活,少在那鬼画符。”

颜渺丢了张禁言符过去。

小院中的雨珠凝滞一瞬,院门被风拂开,周礼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依旧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指尖凝着避水的符印,黑练在雨丝中飘荡翻飞,半点也未沾湿。

过去曾多次前来药谷为周让奔波,周礼对药谷的路也十分熟悉,轻而易举找到了几人所在的小院。

他缓缓走入,对着虚空微微欠身:“又见面了,诸位,别来无恙。”

颜渺扔下手中符纸:“别来无恙啊周礼,避水符怎么画啊?”

周礼转向她的方向,递过一张符纸:“颜渺,许久未见,你的伤可好全了?”

颜渺接过符纸,发现原是自己少画两笔,笑着“嗯”了一声,回答他:“活着还不成问题。”

沈妄在她身上用了双生蛊一事她有所盘算,如今只当是二人之间的秘密,未同任何人说过,也未再问过元织。

收好小院中的草药,五人一同前往后山。

细雨未歇,小路周侧的枝叶被雨水浸润过,光泽鲜亮。

林间小路被雨水冲刷着,小径因落雨而更安静了,天地之间,只能听见分叠响起的脚步声。

路走了一半,自打来到药谷便未歇息过的周礼终于觉得不对,开口问道:“你们将楚师兄安置在了后山?”

“关在后山的人不是楚挽朝。”

元织摇摇头,应答他,“你先随去我们瞧一个人。”

周礼便也没有再多问。

雨水层层流淌,潮湿的雨雾起起伏伏,几人穿行过小路,行走在一片雨雾中,身移影动间氤氲了一层柔和的雾气。

颜渺的目光在周身转一个回环,恍惚觉得,如今竟像极了从前在宗门,几人在南岭墟修习心法的那些时日。

山林小路上,凌雨时与她走在最前闲聊不断,偶有提及沈妄,她便强拽着人来说话。

起初时沈妄不太爱理人,总抱着自己的剑游离在外,被她拽来多次后熟稔起来,时不时能在旁接上一两句。

元织与周礼向来安静沉稳,跟在身后听他们叽叽喳喳。

冬日已去,春光正好。

他们的记忆中有一段交织重叠的三春盛景,是他们曾共同拥有过的,少年时光。

颜渺重新看向周身几人。

其实也不算过了多少年岁,那些记忆都还十分清晰。

只是如今,南岭墟已离不开周礼,本听了宗门事务便嚷嚷着头大的凌雨时成了凌泉宗的掌事,过去总游历在外救治伤病的元织也接过师长的衣钵,需得驻守灵苎谷中。

而她和沈妄……

颜渺看向身侧的沈妄,发现他也在看她,于是缓了缓脚步,不经意间离他近些。

沈妄察觉到她的迟疑,与她同落后一步。

“师姐。”

他轻声唤她,“在想什么?”

颜渺:“在想从前在宗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也曾这样一同走过。”

沈妄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也一直在看师姐。”

本心无旁骛的追忆在沈妄的话语中变了味,颜渺忍不住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沈妄理直气壮:“因为师姐总是喜欢把目光留在各种地方。”

颜渺不服气:“你这是什么话?显得我很三心二意似的?”

沈妄眼尾微垂,嗓音轻柔:“不是说师姐三心二意,而是我,是我总没办法将目光从师姐身上移开。”

他说的太直白,颜渺有片刻的怔然,轻咳一声,没能接住他的话茬。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凌雨时停下脚步,立在前方唤道,“怎么还说悄悄话啊?”

大概是几人这些年少有相聚,如今又走在一处,凌雨时的心情也较常时候好了许多。

她退几步过来,挤在二人中间,随手搭上颜渺的肩膀:“说什么呢,也给我听听呗。”

颜渺:“说凌小少主英明神武气吞山河,如今走路也举步生风步履如飞。”

凌雨时敲她脑瓜:“少唬人啊你。”

颜渺笑出声来。

再擡眼,元织正立在不远处回头看他们。

周礼虽未回头,也一同停下脚步,擡手抚平眼上黑练。

不知是因雨下的大了些,亦或是因周礼的避水符印失了效用,颜渺看着几人,眼眶好似也被雨水洇湿了,更有些发酸。

这样似乎也足够了。

她想。

他们还都活着,还都能站在这里。

便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