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46）

【他们如同灰鹤一般，一半飞向沙漠，一半飞向非山，后者避开阳光，前者避开严寒。】

【一些鬼魂走来，一些鬼魂走去，他们一边流泪，一边反复唱出先前的歌曲。】

【另一群鬼魂则喊道：“帕西菲钻进那母牛的身体里去，为的是让那头公牛来满足她的肉/欲。”】

——但丁《神曲·炼狱篇·贪色者》

徽昭神色一怔，本就不及眼底的笑意彻底散去了。

于西沉默地凝望着她，忽然有几分意兴阑珊。

审判官之间的纠葛，实在不该把眼前的活魂灵牵扯进来。尤其他……柯贝那么喜欢她。

“郁……”他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正要为徽昭开辟脱离门后世界的通道，却蓦地睁大了眼睛，脱口道，“你疯了？！”

徽昭单手解下肩上的亚麻披风，云雾翻滚归拢，蚀骨的饥渴感再度汹涌而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

云雾遮罩中，面容瑰丽的长发美人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粗亚麻布，庄肃如神祇，从容如献祭：“我曾拒绝过你三次，事不过三，是我食言了。”

“于万斯年，承天之垢。”徽昭温声道，“你不愿见我，我便陪着你在门后辗转轮回，也是一样的。”

青铜浮雕的界门没有出现，于西却变了神色：“你的色/欲之罪还未抹除，审判日到来之际，便会被投入硫磺火湖活活烧死！”

【八、不得救赎者将被投入硫磺火湖中永远灭亡。】

徽昭眼皮微擡，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祂曾说过，会在罗生门外等我，我不信祂会食言而肥。”

“于西，”她低低笑着，“你们要杀祂，却不允我救祂，没有这样的道理。”

恰如平地惊雷。

脆弱如蝉翼的伪装被骤然撕裂，于西的神情霎时转冷：“你知道？！”

“利维坦、别西卜、贝利尔，或许还有路西法……”徽昭唇齿微翕，吐出某几位审判官的本名，“你们苦心孤诣，不就是想要祂的命吗？”

继白色客厅后再不曾露面的“傲慢之门”审判官路仪。

从最开始便显露出反叛迹象的“嫉妒之门”审判官李维清。

将黄金果园打造成第二个伊甸园的“暴食之门”审判官于西。

以及……占据暴怒者伊甸园，与于西暗通款曲的“怠惰之门”审判官科洛尼斯。

门后世界的七位审判官各怀鬼胎，目标从来不是徽昭。

——他们要的是顾斯年的命。

徽昭话音落定，黄金果园中蓦地震颤起来，那声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盛大，如审判官震怒，又仿佛……能量失控外泄所致。

在于西后侧方，一扇满刻浮雕的青铜大门沉默伫立，恍若轮回移转，日月变迁，它始终都在那里，亘古不变。

“Gu……”徽昭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女人如塞壬般蛊惑的嗓音，却比以往更为缥缈，彷佛下一刻便会被风吹散，“恭喜，ParvSpirit.”

Gu.

这个单词在拉丁文中意为“暴食”，正是黄金果园中赎偿的罪名。

俄而风动，粗亚麻布蓦地脱离了徽昭的怀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起抖开，重新披裹在她的肩头。

“没有亚麻布的包裹，你会死的。”顾斯年嗓音温煦，“ParvSpirit，别拒绝我。”

女人的气息渐渐散去，徽昭缓步走到青铜大门前，正要推开“色/欲之门”，却被于西拦下了手臂。

黄金果园内的阳光透过层叠的云雾洒下来，男人的面容藏在层叠光影中，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这是第八道门。”于西道，“你已经推开了七道门，现在调头，还来得及。”

“我不会回头的，无论如何，我要见她一面。”徽昭温声道，“我为顾斯年而来。”

“你要见祂？”于西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彻底褪去了，“你了解祂吗？你真的知道祂是什么人吗？”

“祂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姓名……”他的嗓音一点点放低，竟逸出几分与顾斯年如出一辙的喑哑低沉，“祂的落幕，本就与你无关。”

“顾斯年容色极美，不是吗？”于西低低笑着，话锋一转，“可你还记得她生着怎样一张脸吗？”

“她——”徽昭语调微滞，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淡下了。

顾斯年长着一副怎样的容貌？

秾艳还是寡淡？纤弱还是停匀？

徽昭细细回忆着与顾斯年的几次见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关于她眉眼的任何细节。

她想不起顾斯年的五官和音容，对她的所有印象，都只停留在一个青丝飘飖，嗓音蛊惑的美人剪影。

更甚于，女人低低的叹息声恍若近在耳畔，她却描摹不出顾斯年的嗓音。

“想不起来，是吗？”于西好整以暇道。

恍若大梦方醒，徽昭蓦地偏过头去，细细端详着于西的样貌，良久，终于轻声启唇，字句仿佛低喃：“……你竟是长发？”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于西了。

却仿佛到现在才第一次发现，这位“暴食之门”后的审判官、被称为“苍蝇君主”的鬼王别西卜，竟生着一头逶迤到腰臀的乌黑长发。

“不只是我啊……”于西低低地笑，“路仪、门瑜、李维清、柯贝、何麦青……你都见过的，我们之中有谁是短发吗？”

“至于顾斯年——你以为祂是谁呢？”他咬着那个称谓，嗓音戏谑近乎恶意，“ParvSpirit？”

ParvSpir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