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黄金果园中，“女人”们传承后代的手段正是白玉苹果，所以当白玉苹果摔落在地，老妪才会那样失态。

【守则八：你可以随意食用白色的果实，但请不要将金色的果实入餐。】

白蛇不会说谎，老妪手中托捧的白苹果确确凿凿没有毒性，可一旦吃下那颗苹果，便会沦为黄金果园中的造物，终其一生，都再走不出“暴食之门”半步。

——那是饱浸咒诅的禁忌果实。

而一旦白玉苹果出现损毁，便意味着，老妪再也不能从世世代代的诅咒和轮回中挣脱出去，只能永世与蛇厮杀，不死不休。

【瞧这群失陷了耶路撒冷的人，那时节，玛利亚曾把儿子吞食干净！】

倘若徽昭吃下白玉苹果借此果腹，那些被她吞入腹中的果肉便会重新凝聚成形。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由她亲身孕育的白玉苹果便会从她的肚子中跳出来，引导她寻找下一位“玛利亚”，诱使对方吃下禁果，承担起原本属于她的命运。

“遥远的东方有一句成语：‘斩草除根。’”徽昭微微俯下身，眼睁睁看着白蛇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干，这才温声说道，“对付像我这样的人，与其费尽心思表露无害，还不如从一开始便明火执仗，来取我的命。”

她似乎笑了一下，徐徐说道：“这样胜算或许会大一些。”

白蛇猩红怨毒的兽瞳一点点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最终再也看不到半点生机。

只要白蛇还活着，“女人与蛇”的循环诅咒便永远不会结束，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难免不会在将她牵扯进来，从而将她困死在“暴食之门”后，不得脱身。

徽昭环顾四周，随手折下一片硕大的草叶，赶在白蛇化为尘土之前，将半软的蛇躯丢进草叶聚拢成的简陋草篓中。

——作为上帝的造物，白蛇同样是由泥土捏成的，难免不会步了老妪的后尘，重归泥土。

【守则十三：若你难以区分猪血和人血，别担心，蛇总是乐意为你效劳。】

白蛇瘫软在草叶编制而成的篓子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按照黑色卡牌上列出的规则，白蛇的尸体或许还有别的用途。

黄金果园中弥漫的云雾仿佛淡去了一些。徽昭收起草篓子，逆着溪水流动的方向继续前行。

少了遮眼的迷雾，她脚下这段路似乎好走了许多，没过多久便看到了果园中央一金一银两棵标志性的果树。

两颗果树下的景象却与徽昭离开前大不相同。

两棵果树连线的中点，树冠的余荫之下，一头通体雪白的猪勉力推动着漆黑的磨盘，猪豚时不时仰头张望，仿佛在期待主人的投喂一般。

那座磨盘上空无一物，却不断有刺鼻的奇异腥臭传来，与金银果树散发的馥郁芬芳交织在一起，竟混合成一种极其挑动旁人味蕾的怪香。

徽昭强忍着腹部骤然传来的痉挛饥渴，一瞬不瞬地望向树荫下漆黑一片的巨大磨盘，她凝神细看良久，却终究一无所获。

她微微眯眼，正欲看向别处，一道灿金的阳光忽然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柔柔洒在黑黝黝的磨盘之上。

树荫下的黑色磨盘瞬间折射出一点猩红的光泽，徽昭目光一凝，顷刻间便明白了“暴食之门”后第十条守则的真谛。

【守则十：拉动磨盘的猪豚每跑出一步，速度便更快一分。它任凭自己的躯体七零八落，以此换取甜美的橡实。】

磨盘表面的黝黑漆层，不是涂料，而是兽血经年累月层层叠叠，血红干涸腐败后凝固成的黑。

黄金果园中表面不置一物的磨盘，碾磨的正是推磨的猪豚的血肉。

徽昭眸色微沉，脑海深处忽然没由来地浮现了一句拉丁文。

“Videtisnonsosedetiailsspiritaspisubratuucircuferentesole.”

【须知，不仅是我，还有那些鬼魂，都在注视着你遮住太阳的身影。】

那是但丁《神曲·炼狱篇》中，描述“暴食之门”后生灵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