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32）

【在这个时辰，白昼的热气被大地所吸收，有时也被木星所战胜，不再能温暖月亮散发的寒冷。】

【这时，土占者在黎明之前，从东方望见他们的“最大福星”，正通过那短时间依然黝暗的路径，出现在天空。】

【恰恰就在这个时辰，一个口齿结巴的婆娘来到我的梦中，她双目斜视，双脚上方身弯腿曲，双手无指，面如白纸。】

——但丁《神曲·炼狱篇·但丁的梦》

事到如今，再演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徽昭眼中的迷恋神色被尽数敛去，目光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柯贝在哪里？”

“在一个很安全、很舒适的地方。”何麦青似乎笑了一声，继续道，“宛若回归母体，就像浸泡在羊水里一样温暖。”

徽昭心知他口中的“母体”和“羊水”绝非比喻的意思，却没有太多探究的兴致。

说白了，那只是审判官之间的事，况且柯贝对她并没有抱什么好心思，不是吗？

她只要知道“怠惰之门”眼下由何麦青掌管便够了。

徽昭轻轻摩挲着黑色卡牌，拜门后世界无处不在的危机所赐，她在预备迎敌时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怎么离开这里？”

“很简单，认清自己。”

“认清自己？”

徽昭玩味地笑了笑，道：“我从未迷失过。”

“是啊。”何麦青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听不到半分惋惜，“只可惜了我精心布的局。”

【守则十二：请时刻谨记你的身份是兔子，拥有长耳朵、红眼睛，以及白色的皮毛。】

在他原本的构想中，无眼女人吟唱完那首恐怖童谣，镜面上便会渗出一行血字，补全第十二条守则。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轮轮的幻境和精神攻击，直到受审者全然迷失自己，不得不求助于外物。

【守则十三：镜子永远不会欺骗你。假若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请照一照镜子，它会告诉你答案。】

可镜子里的影子只会想方设法取代受审者属于“人类”的躯体和身份。

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他只是没想到，经历了门后世界四重门的精神压制，郁徽昭居然还能保持清明。

当何麦青透过无眼女人望向徽昭时，一眼便望到了她眼底的悲色——不是为己，而是为人。

她在感同身受。

她竟感同身受？

那只是几幅半真半假的油画，几句故作尖利的童谣，几页可怖渗血的人皮纸，几段道听途说的旧事轶闻。从笔锋到喉舌，满溢种种负面精神暗示。

在这危机四伏的门后世界，居然有受审者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反倒同情一个死人的遭遇？

——那是旁人的经历。

何麦青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却不后悔一时兴起的莽撞。

徽昭将目光放空了一瞬，从容道：“没什么可惜，顶多抛费些时间，结局总归不会变。”

“你倒是自信。”何麦青微微扯动唇角，似笑非笑。

圆镜之上，忽然逸散出星星点点清朗的光晕，如星辰碎碎。光点缓缓升空，渐渐没入徽昭体内。

在女人的额头之上，蓦地浮现了一枚深绿色的花体字母“P”，只昙花一现，便被稀疏零碎的星光擦出抹去。

与此同时，圆镜上忽然流溢出丝丝缕缕耀眼的银光，仿佛有造物主亲自执笔，写下一串华丽的拉丁文字。

Acedia。

这个单词在拉丁文中意为“怠惰”，正是镜子迷宫主审的罪名。

徽昭望着那个单词，忍不住微微挑眉。

何麦青不愧是记者出身，对文字的排版与审美都堪称顶级。

——尤其有前几位审判官作对比。

“方便帮我个忙吗？”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何麦青微微挑眉：“什么忙？”

徽昭细细解释道：“刚刚将我送到这里的那只影子，我想请你将它送往‘暴怒之门’后的伊甸园……”

“不可能。”何麦青断然打断了她的话，“我永远不会踏入‘暴怒之门’半步。”

徽昭微微一滞，一时颇有些无言以对。

科洛尼斯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将“暴怒之门”原本的审判官逼到这种地步？

“那就算了。”徽昭指尖聚起点点星芒，乍看与“怠惰之门”后的星光如出一辙，细细看去却绝非出自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