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部落大祭司(2)
一场雨还没下完,巫彭便被软禁在了华胥之渚后山的暗室里。
大巫祝的权威不容轻易挑衅。大荒诸部落中甚至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觋面见女巫,须执半师之礼。
巫彭当众向原主发难,若非他同样是灵山十巫之一,决计逃不过一场大辟之刑。
对于巫彭的来意,华胥部落的酋长和族民心知肚明。他们对羽民部落深恶痛绝,对巫彭更没什么好印象。
巫彭被关进暗室的第一天,连清水都没喝上一口。
如是三天,他终于承受不住,以神旨为由威逼华胥族民带他去见徽昭。
徽昭所住的山洞位于华胥之渚中央,正是当年太昊之母履巨人迹的旧址。山洞占地极广,其中铺满了最柔软的干草。山洞外是大片的晒药场,齐齐整整地码放着上千株草药。
巫彭只被允许站在徽昭居住的山洞外等候。他似不经意地瞥过那些药材,眼中闪过几分晦涩的情绪。
华胥部落有这样一位巧于制盐,又精于医术的大巫祝,未免也太得意了。
南山多雨水,羽民部落的族民不擅长旱地作战。华胥部落又是母系氏族,族民打起仗来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大荒近百个部落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愿意和华胥部落正面交战。
华胥之渚久旱,全靠巫咸祈雨才得以蒙受甘霖,她俨然已经成为部落中的精神图腾。巫咸一日不死,羽民部落一日冲不破华胥之渚的防御。
他联合另外三位大巫祝,早便在北荒中为巫咸布下天罗地网,环环相扣,招招都是致命的路数。但这样缜密的计谋,偏偏成了她树立威信的跳板!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几乎昭彰的不甘。徽昭缓步走出山洞,轻笑问道:“巫彭执意见我,是来向我请罪的吗?”
巫彭的模样形容比三日前狼狈十倍,却依旧脊背挺直,风度不减。他微微欠身对徽昭行了一礼,出口的话却张狂得很:“我远道来向巫咸讨教巫术,不想华胥部落从酋长到族民尽是无礼之辈。今日来此,是专程向巫咸辞行。”
他将某几个字眼咬得极重,徽昭脸上的笑已经彻底落下来了。
“昔日颛顼氏命重、黎绝地天通,此后数百年至今,人神罔有降格。沟通天地之责,尽在我辈。”她俯身拾起一味龙骨,又缓缓起身,将那块龙骨掷到巫彭脚下:“巫彭心悸惊痫,屡屡语出癫狂,恐怕难以担此大任。”
徽昭不再看他,偏头对陪同巫彭前来的华胥族民说道:“劳烦足下去请酋长,再牵一头活牲来。”
族民向她一拜,随即转身向东南方向跑去。
巫彭神情一肃,叱喝道:“巫咸这是何意?!”
徽昭伫立原地,恍若未闻。
片刻后,华胥部落酋长牵着一头卷娄兽,缓步走到晒药场前,不明所以道:“大巫祝寻我何事?”
徽昭温声道:“劳烦酋长亲自杀牲放血。”
华胥酋长面色一肃,依言照办,又取来石皿盛放兽血,亲手递到徽昭面前。
徽昭接过石皿,直直望进巫彭眼底,神情清冷肃穆:“巫彭狂悖,假天命以欺我华胥族民。吾今歃血为盟,指姓为誓,三十日后于大荒祭神台祈神判。届时是非曲直,皆有天地裁决。”
语罢,她将食指与中指并拢,从石皿中沾取牲血涂在唇边,又将石皿稳稳掷在巫彭面前的石案上。
巫彭面色丕变,道:“巫咸既有此大志,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怕巫咸临阵退避——”
他捧起石皿,同样沾取兽血涂在唇边,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那日之后,巫彭便愤然向华胥部落的酋长提出辞行。
他与徽昭盟约在先,倘若华胥之渚继续强行扣押他,便是失信义于天下,更给羽民部落递了话柄。
人不得不放,但怎么放也是有说头的。华胥酋长专程遣几名族老远赴南山东南,逼迫羽民部落狠狠地出了一回血,半赔半赎地将巫彭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