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小姐(19)
苏瑶经常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脑子稀里糊涂的。
失忆前、失忆后都是如此,做事说个缘由颠三倒四,感觉来了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考虑后果,这次你问她为什么要突然亲巴桑多吉?
苏瑶只能回答,表示感谢啊还有什么。
这是礼节啊,脑子晕乎乎的,记忆也不太连贯等着一个逻辑不好女人连起来。
巴桑诧异地挑起眉:“干嘛亲我?”
“我不知道,”她往脑子里搜刮刚才的情绪,“我总觉得是表示友好的意思,啊,是俄罗斯吧,我脑子里有两个鬼佬在亲嘴。”
他眉毛一耷,“亲嘴?”
“礼节啊,”苏瑶想了想,更自信了。“我想起了!勃列日涅夫就是这样的!”
一个苏联时期的领导人。
总是外交以深度亲吻对方而闻名。这种礼节显然在世界上很有争议,因为他的亲吻被形容成‘勃列日涅夫的吻’,曾经将对方领导人的脸吻成了深坑。
她好像还和俄罗斯的朋友互相亲着玩。
巴桑仔细询问:“这真的是礼节吗?有什么讲究,我想学习学习。”
“不知道,”她是问不出个什么来的,“反正就是礼节好像?”
他似做不解,“就是亲人脸上?”
苏瑶点头。
头顶了然地哦了一声,突然一下,阴影的部分弯下腰,一片柔软又冰冷的唇快速擦过她的脸。
巴桑问:“就这样?”
苏瑶擡头,再次点点头。
那片冷唇再次蹭了过来,她突然想到:“好像是先左后右。”他就马上弯腰点了点怀中人的左脸和右脸,她不确定:“还是先右后左?”
脸又被亲了两下。
苏瑶放开手,揉了揉被胡渣蹭得扎人的地方,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要偷亲我!”她骂,“滚开!”
巴桑无辜地眨着眼睛,“不是偷亲,我是在学习礼节啊。”
苏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他憋笑,憋不住用手挡了一下,然而脸上还是陷下去了迷人的深邃。有些人笑起来,嘴角两边会凹下去,不是酒窝也不是梨涡,就是一对笑靥。
苏瑶更不高兴了。
“走吧,”他也不说别的了,只催促,“回家画画吧。”
苏瑶不用说也走在前面。
走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路,她回头,瞧见大阳光底下,男人热得把藏袍脱了系在腰间。
那串漂亮精致的压襟扣别在黑衬衫上。
苏瑶盯着瞧了一眼,只觉得光芒万丈下的珠子闪烁了她的琥珀瞳。
她赶紧转身下楼了。
车停在校外路边,苏瑶认识巴桑的车,他好多车,每次开得都不一样,这辆是黑色的世爵。等后来男人跟上,车灯闪了一下,她开了车门直接往上一摊。
前排中间放了一家摄影机。
她也不客气,直接甩开鞋就拿起摄影机,眯着眼,看自己的回放录像。
这次是一个半开放式的教室。
能录下来也属实正常,一放开来,学生们的声音大的不得了。苏瑶一出来,纵使她晒黑了许多,还晒伤过,曝光的白依然把她衬托的气质出尘。
苏瑶盯着看了许久,问:“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
男人开着车,紧盯着路口,嘴里还能有空蹦出一个‘好’。
苏瑶不满意他的态度要求重说。
巴桑继续换了个耐心点语气说话,她还不满意,继续缠着讲,讲到把巴桑多吉逼得不厌其烦才行。
但他倒不会因为这个烦,说了几句突地笑起来。
她也跟着笑,笑久了才一愣。
笑着干嘛?
最近一点也不好,他怎么欺负自己好像全忘了,只记吃不记打了。
她感觉跟着别人走了,这样一点也不好。
细想几分,苏瑶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巴桑多吉,你是不是会魔法啊?”
他开着车疑惑了一声。
苏瑶不知道怎么说,直接问似乎也奇怪,只能转移话题:
“你自己不觉得吗,教学楼到校门口多远啊,你把摄像机甩车里面又去取花,我没看见你动啊?”
前排:“你讲课,还有空看我啊?”
苏瑶让他说正事。
巴桑轻巧的语气从前排传来,“……我可以喊人来啊,多大点事儿。”
苏瑶缄默一阵,“是么,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
他找了一群人干活,她迄今为止只见过央拉。
做早中晚餐的粤菜师傅没见过。
新请的甜品师,只知道强迫用超市里成分复杂的大牌奶当原料,因为苏瑶体质特别,她一喝真奶就上吐下泻几欲快死。
请了木匠,苏瑶也没怎么见过人,本来应该是要见面沟通的。
但微信发了徒手画的升降椅平、剖面,并注标高和材料。
木匠说他看懂了,不用继续沟通,每天拿着梯子上楼下楼,在苏瑶对着院子光线画画时匆匆一瞥,只清楚这人是林芝的少数民族。
没想到吧,西藏这个少数民族自治区居然还有少数民族。
林芝有门巴族、珞巴族、僜人族、工布族、怒族等,这个木匠是怒族。
苏瑶不懂这些族有什么区别,她第一次来到像西藏这种少数民族气息浓郁的地方,他们那里的少民,如畲族,大家交流都是用普通话。
有的畲族母语是说客家话的,反正没听说过有单独一门语言叫畲话。
至于有什么畲族节日呢?那没听说过。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苏瑶独自一人几乎是寸步难行。
这时,有人却主动过来给她编织起一张事无巨细的温柔大网,苏瑶本是随便待待的,却慢慢沉溺,因为这张网太舒服了。
巴桑本来就很会观察人,多待几天就全搞明白了。
黑蜘蛛逐渐吐出来的越来越细的白丝。
因为逐渐了解她的生活习惯、隐蔽爱好等等,补全了九年的缺失。吐出来的白线越来越细,越来越密,细成一根银针,粘稠一团,把苏瑶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她设计的陷阱。
苏瑶趴在冰冷的车皮上,她沉默听着车流声,有点害怕。
花这么大的耐心、价钱和时间。
不是为了报复仇人还是为了什么,如果真是为了旧情,之前又喊她爬四姑娘山折腾人干嘛?
神经病啊这是。
“瑶瑶,”前排说了半天没回应,突然响起声音,“你睡着了?”
苏瑶赶紧趴下去,又怕有他察觉到呼吸之类的特异功能,忙说:“没。”
应该是没再听他说话了。
巴桑才握着方向盘潦草重复:“……其实,没什么特殊原因,我只是了解你,你是一直不在意这些给你提供帮助的功能性人群的。”
苏瑶回想自己的以前,想不到,却忆起:“可我觉得,你以前是会让我认识的。”
“以前是我不自量力,”他说,提起来已经是清风淡云,“人是改不了的,我无法将你改变成我想要的样子,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尊重你的喜好。”
苏瑶:“可我想和他们认识了。”
前排传来声音,“那我让人和你认识。”
她又不高兴了:“我不要你让的,我要我自己认识的。”
“那我没办法了,”他遗憾,“只希望你能不以金钱为纽带交朋友。”
苏瑶马上不高兴了。
然而前视镜上瞥见的眼睛陡然一顿,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和以前是两个人,现在你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点不高兴马上被对方语言的灵滑消解了。
苏瑶玩着皮座上的真皮,心下愉快,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细细想来,是这个人前段时间还让她天天运动,让她生不如死,今时今来竟然又能让人感到舒服,情绪完全可以被其人牵着走。
他很会牵动人的情绪,换而言之,这应该是操控人心吧?
苏瑶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说,你现在没必要这么假吧,天天喊我瑶瑶宝宝,谁是你宝宝,我压根不想认识你。”
前排开车的巴桑干涩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又道,“央拉说,你们藏族以前有茶马古道,说你们喜欢喝茶,但不产茶,所以用昂贵的马匹换中原的茶叶喝,而且你们现在好多东西也是内地运来的。”
“那么一说,我每天吃的那些也不便宜哦,”苏瑶说,“我不需要你这样,你也对我正常一些,我反正画完了,我就要回家去了。”
巴桑:“没有很贵,林芝有种小白菜、土豆、胡萝卜、藏葱,有蘑菇,也有藏香猪和小鸡,除了海鲜确实没有,其他的也算是一应俱全了。”
之后是说物价,物价对他的财产来说也算便宜,再说了本身很多食材当地市场就要运过来。
前排否认,“所以,养着你也不辛苦的,是能力范围内。”
苏瑶:“但你也没把我正常养着啊。”
何况有央拉这个参照物更明显了。
“我们俩毕竟不一样,”他苦笑,“是有旧情的嘛,有往日的情分在,我不可能对你太差的。”
她烦得要死,“你怎么总把我当另一个人?”
谁想要一个别人承过来的情。
“好多年过去了,”苏瑶说,“你对我的感情,我不懂,我想起来的太少了,昨天你是那么义愤填膺地帮我骂那些人,恨铁不成钢说我是三门小干部,从家门到校门再到公门,说我一点事情都不过脑,任由人欺负。”
她继续,“前几天,又是恨透了我要我顶着高烧爬四姑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