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我看你输入过啊。”
巴桑更气笑了,念叨了一句你倒是聪明。
苏瑶又问他为什么不把手机还给自己了。
其实巴桑是想过给她的。
但一来,她是苹果手机,没开面部识别,不知道密码三次就不能开锁了。二来,旅途中能充电的地方已经被他和央拉的东西占满了,给她没地方充电了。
再说了,苏瑶又想不起来,给了又有什么用啊。
他想了想道:“等再过些时候吧。”
爱晚上画画买个手电筒给她。
巴桑转手把速写本递给央拉,让她带回去吃早饭。
他则拎着苏瑶往别的地儿走。
苏瑶马上和小鸡一样被提了起来。
眼睛眨巴眨巴,往后看,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回去。
巴桑指尖夹着手机玩,一上一下的,斯斯文文的人倏忽变了脸:“真不是个东西。”
他的表情一直笑吟吟的,然而现在不笑了。
不会是专门来一个偏远地打她的吧?
苏瑶不免有些害怕。
男人仍旧是笑着的,但黑眼珠子里一点笑意都看不见。他并没多特别的表情,也不是有着千帆沧桑的皮肤,但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气压围绕。
她很委屈,为什么他总喜欢生她气啊,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巴桑敏感他人的目光。
伸手,烦躁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我没生你气。”
苏瑶懵懵懂懂。
他不知从气她逃跑,还是气那一户人家敲诈外地游客还想坑一把本地人的操作,但救了苏瑶他确实该感激。一瞬,百感交集。
半响,巴桑道,“……先走吧,还有一点事情没做。”
苏瑶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往牧草的深处走。
巴桑垂下眼,他喜欢玩着东西思考,所以喜欢带一串东西在手上出门。
手转着,由于接下来可能要去一个严肃点的地方,先说点放松的。他问,“……苏瑶,你不是不想叫瑶瑶吗,自己想好改什么名字了吗?”
改名?为什么改名。
苏瑶小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是喊苏瑶吧。”
反正迟早也要取而代之的。
巴桑反问,“你不是不叫瑶瑶吗?”
苏瑶翻了个白眼,“不想改了。”
他问:“那我以后叫你什么?你不是不想我那么叫你吗?”
她嘟囔:“不想改了不行啊?”
行吧。巴桑只能先歇了说她的心思,领着她去了一处地方,光线铺满的草地上,一大堆黑漆漆的圆盘在光底下堆着晒干。
这种圆盘黑绿为主,不见臭味,可看起来也不太干净。
他说是专门堆起来晒干当柴火烧的。
还可以当水泥使糊房子的洞。
巴桑说情况后指了指,“好,你去吧。”
苏瑶:?
他说,牧民家的赔偿要求只是帮他们重新囤牛粪。
毕竟惹了事情。
还是要被人收拾一下,解解气的。
“我不想去,”苏瑶赖皮,“我们不是都出来了吗,我不要给人搬。”
巴桑看得出她嫌弃这些东西脏。
他解释,“不脏的,家养牦牛都是吃草长大的,你就当牛粪是绿草被榨汁机压了。”
苏瑶快呕了。
这个形容和刚喝的茶混在一起,越想越恶心,但她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些茶什么也呕不出来。
苏瑶恶心得不得了,她不想搬。
只能求助:“你能帮我一起搬嘛,是你一直管我的……”
所以做错了事你必须给她善后。
这句潜台词不知戳中了巴桑的那根脑神经,他突兀一笑,玉珠子一拍:“行。”
“起个小名,我那么喊你行不行。”巴桑补充。
苏瑶当然乐意。
他问,“那你改什么?”
苏瑶一时想不到,自从失忆之后,她的知识储备特别零散。
“那就,”他更倏忽想到一个词,笑了一下。“……叫虎妞吧。”
虎妞?苏瑶的知识是时有时不有的。
她想不到这个词了,巴桑转过身,主动给她解释,反正他已经想这么叫她好多年了:
“虎,是你们内地文化十二生肖的一种,而且还是四象中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中的一支,代表着勇猛威武、驱凶辟邪……”
说了一堆吉祥话。
苏瑶惊奇:“我不是内蒙古的吗?”
他又圆回来:“在内蒙古,虎也是崇尚力量的象征。”
“而且妞妞,也是北方称呼女孩子的。”巴桑笑眯眯的,“不错,非常好,叫虎妞吧。”
他一阵阵地失笑,露出比太阳都璀璨一分的白牙,几乎晃了眼睛。
苏瑶总觉得太奇怪了。
巴桑还时不时大笑:“……非常好,你身体不太好,叫虎妞的话说不定身体就好起来了。”
听着都是好话,但苏瑶就是觉着奇怪。
直到巴桑说:“你同意叫这个名字,我就帮你干一点活。”
苏瑶不再想了忙说好。
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改口:“算了,不改这名了,这名字不好。”连呸了几声,带着些温度的手掌放对方脑袋上。
苏瑶皱眉,“你到底干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巴桑摸摸她的头,有些抱歉:“对不起,刚忘记了一些事,改个字吧,叫虎娃怎么样?”
他忘记苏瑶妈妈是难产死的了。
非医科生也不懂难产会不会遗传。
起一个难产而死的书中人物名字,好像,不太吉利。他叹气,毕竟她妈妈是这么死的,太不吉利了,人家估计还要生小孩的。
苏瑶完全没懂:“那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巴桑道。
他们俩绕过小羊和牦牛聚集地,去向堆牛粪的地方,那黑乎乎的东西堆得和小山一样。
苏瑶看着就想吐,她也不懂这个东西还有堆的必要吗。
不过,在此之前想催促了另一件事情:“你不去帮一下我吗?先收一下。”他做事都是把价值不菲的圆珠子和腕表收起来的。
收起来了才好做事。
巴桑怎么不知道她打的鬼主意:“一起。”
苏瑶嘴一撇,连牛粪堆都不想靠近:“他们也没过来催啊。”
巴桑:“我们还住曲美家里啊,你以为跑得掉啊。”
“那不出来不就行了,”她理直气壮,“反正曲美家也有院子。”
他给人盘算说清楚:“不是这样算的。我们住曲美家里,人家给我们提供住宿、早中晚三餐,我们也要给人家回报点什么吧,别给人家一个寡妇惹祸了。”
曲美拉姆本就是孤母寡女,在村里结了仇怨怎么活下去。
但苏瑶不懂:“回报,我们不是给了钱吗?”
我们给钱,他们办事,为什么要帮忙,有什么仇恨?
巴桑缄默一会儿。
她实在是不懂,钱结清了,感情什么的也没有啊。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冷上不少:“反正你做就行了。”
苏瑶这个人是最不配说上这些的。
她脑子和那个在街头卖饺子起家的爸爸一样,活得很,一嗅到人话里的漏洞就往里钻。
情谊,没有。麻烦事儿,不做。
责任,也不承担。给钱倒是痛快,因为她最不缺钱,钱能解决的问题最好,解决不了就推给生活助理,如果生活助理也解决不了。
那她爸爸就知道了,苏瑶会跑到港城去伸冤,两方一起升公堂。
他们都不会为难她的。
因为她是她妈妈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肉。
没教好,是真的没教好,而巴桑居然还喜欢过这种人。
那他教吧:“你现在就搬吧。”
“不要嘛,”苏瑶觉得奇怪,他明明说好的,这个人说什么是什么的。“我不要搬,我们一起搬嘛,你说好改名就给我搬的。”
巴桑的手一下抽了出去。
他冷漠:“你先搬我就开始搬。”
出尔反尔。
苏瑶噘嘴,这人明明一开始给她起名时没有加这个附加条件的。
说话不算话。
她也不敢不去做,但也不想去做。
牛粪,她才不想搬。苏瑶于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人很高,只能睇见下巴,他睫毛长得遮住了情绪。苏瑶想了半天,对男性破局的点只有好好利用女性的优势。
她尝试娇滴滴,“巴桑……”
“你想撒娇啊,”巴桑冷笑,“不好意思,我不吃这套。”
苏瑶没办法,她真的不想去。
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她正准备干嚎,他又似蛔虫:“也不吃女人哭,对我来说除非流血。”
那、那怎么办,苏瑶总不能一头撞死吧。
她气恼地往太阳底下站。
干站着,比谁耗得过谁呗,苏瑶应该能站着。
飞快几瞬,苏瑶的头顶一圈焦灼,她被阳光刺得实在受不了的生理流泪。
哭得一片朦胧,这个看似有情却无情的男人才转身。
他想从怀里掏出藏刀,却发觉身上这件藏袍没带,于是改用大掌狠狠地拍苏瑶娇嫩的手心。
哇的一声,苏瑶哭得更惨了。
巴桑多吉狠狠教训,“谁叫你晚上偷跑出来的!啊,你不知道西藏有狼吗,有吃人的棕熊吗,晚上想走不会晃醒我——”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没看管好。
她骂他,说是他的错,骂这个下贱胚子是大小姐的仆人。
他气得浓眉一挑,“你还给我找上工作了是吧。”
这人是个记打不记吃的。
苏瑶更骂,她还说动物和人一样晚上都要睡觉,怕什么怕?
他更是气死,动物难道就一样吗?开裂粗糙的手掌在空中高高一悬,巴桑要带着疼痛地告诉她,这西藏牧区的晚上有多危险。
苏瑶被吓得紧闭眼睛。
“不好了——”就在摇摇欲坠之际,苏瑶的救星到了。
央拉端着糌粑碗过来的。
还拎着速写本,顾不上了,叽里呱啦的和巴桑说了一堆家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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