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风不度(1 / 2)

昭月长明 云华渺渺 2728 字 5个月前

番外:春风不度

卫姝瑶总感觉这话中似有深意,听着别扭得很。

她其实很担心和谢钧单独相处,每次看到他,她都莫名发怵,总会想起那把贴紧脖颈的匕首,刀锋异常冷凉,比她自己曾放在脖颈上的那把刀冷多了。

谢钧看似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伪装的表象罢了。

卫姝瑶见过真正的如玉君子,譬如谢明翊的父亲。真正温润的君子,不会像谢钧那样突如其来地甩出暗器,更不会面无表情地割破别人的脖子。

她想,他其实是外热内冷的性子,看似待人亲近,实则骨子里对所有人都淡漠。

谢钧也在凝视她。

即便没有与他四目相对,卫姝瑶也被他看得掌心渗汗。

她犹豫了好半晌,才嘀咕道:“不能和圣上有关。”

卫姝瑶听见谢钧轻笑了一声,音调愉悦,似是觉得她很有趣。

紧接着,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了个物件。

卫姝瑶本能地绷紧了身子,不知谢钧要做什么,努力睁大眼望着他。

谢钧将一块玉佩递到她眼前。

谢钧递过来的玉佩,剔透晶莹,色泽润厚,但边缘已经沁了血渍,又被人盘出了包浆,呈现诡丽的色泽。

谢钧肯定很珍重这枚玉佩。

卫姝瑶面露疑惑,盯了他一会儿,没敢接。

谢钧垂下乌黑的眼睫,遮住眸子,应是在回忆往事。

良久,她才见他淡淡笑了笑,嗓音温柔而低沉,道:“是长姐的遗物,她在北边时常贴身佩戴这枚玉佩。”

他说话时,眉眼里掠过浅浅哀思,不待人瞧仔细,转瞬如烟即逝。

卫姝瑶便明白了。

这是谢锦去世那日戴的玉佩。

她抿了抿唇,这才伸手去接。

冷。

他的手指好冷。

谢钧手指冰凉,让人想起暴雨时分,甚至让她想起初逢时的阴影,莫名冷到她心里去。

不过是一刹那的触碰,而后二人指尖迅速分开。

卫姝瑶屏住呼吸,不敢看谢钧的神色,只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再度开口。

“请娘娘允诺,不要告诉他这是本王还给他的。”

他嗓音含笑,不像是在请求她。

卫姝瑶蓦地擡眼,神色诧异地瞪着谢钧。

大约因为她不再故作严肃,又恢复成少女惯有的娇憨模样,谢钧面上的笑意浓了一些。

“你以为本王想求什么诺言?”他目光微沉。

卫姝瑶连忙摇头,“我不敢揣测殿下心思。”

她忧心忡忡地想,要怎么才能和谢明翊胡编这玉佩的来历?

“那本王便当娘娘允诺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卫姝瑶。

卫姝瑶思忖片刻,忽问道:“你难道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谢钧唇边笑意凝滞了一瞬,平静答道:“没有。”

其实并非没有。

甚至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罢了。

“天下众人若有所求,无不希冀他人慷慨。但对本王而言……”谢钧微笑,不急不缓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凡本王想要的,本王会自己博出个结果,便不劳烦娘娘了。”

卫姝瑶愣住,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

谢钧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低头看着她许久,淡笑了下。

“娘娘发髻上这朵山茶别有趣味,若是娘娘不介意,可否赠与本王?”他面色淡淡,似是随口一问。

她耳侧别着一朵嫣红山茶,层叠盛绽的绮丽衬得她雪肤明眸,愈加明艳。

卫姝瑶不想欺瞒谢明翊玉佩的来历,故而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山茶是来的路上随意采摘的,也不是贵重的东西,她并没有深想。

“你既拿了这山茶抵作允诺,先前的允诺就不能作数了。”她急匆匆地把花朵放进他手里,嘟哝道:“况且我方才也没答应你。”

谢钧掂量着那朵娇艳的山茶,慢腾腾往密林边缘行去时,脑中唯一的想法竟是——

她最后笑起来的时候,他生平所见百花皆稍显逊色。

谢钧走到林间休憩的白狄使臣之中,远远就听得鲜虞敏在训斥储钺。

“你知不知道今日自己有多失礼!”她音调拔得很高,问他:“你为何要去挑衅太子哥哥?”

储钺盯着脚下的绿茵,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没有言语。

鲜虞敏更是怒火中烧,以往储钺就算违逆她的意思,也定然会给她解释,可他今日没有。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感觉他情绪低落,像刚被带回来那时一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抵触。

“钺哥哥,你告诉我,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鲜虞敏嗓音不由自主地一软。

储钺抿紧了唇,一语不发。他从未像今日这样失态,只因想让骄傲的王姬瞧瞧,他不输给任何人。

可他最后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储统领,你与杨照先生有何渊源?”

储钺擡起头来,就见击败他的胜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笑着问话。

储钺心中更是烦闷,梗着脖子硬邦邦回道:“无可奉告。”

谢钧眯起眼睛,越过储钺的肩膀,看向躲在后面的鲜虞敏。

“你的王姬殿下,整日给本王下帖,本王不堪其扰,你可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摆,道:“她想从本王这里,讨要一张杨照做的拓木弓。”

鲜虞敏羞恼地瞪他,又被他吓地缩了缩肩膀。

储钺的心似被利刃扎了一下,屏住呼吸,急忙回头去看鲜虞敏。鲜虞敏无辜地吐了吐舌头。

储钺手指紧紧攥着,青筋绷起,半晌才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我是他的外孙。”

谢钧笑了笑,“今日本王把话说清楚,那把弓不能给你,因为是长公主的遗物。”

鲜虞敏小声嘟哝说:“我也不知道是这回事呀……”

“本王手中有一本杨照先生的笔劄,待你大婚时,本王奉上作为贺礼,还请你劝一劝你的王姬,勿要再扰。”

鲜虞敏问:“你怎知道他何时大婚?”

谢钧笑道:“约莫是快了。”

说完,他轻飘飘睨了一眼鲜虞敏,吓得她又是浑身一僵。

见谢钧慢吞吞走远,鲜虞敏才松了口气,回味着他说的那些话,倏地反应过来。

“储钺!你何时有了喜欢的姑娘,竟要谈婚论嫁了?怎么不告诉本王姬,也不知准备礼物还来不来得及。”

储钺急红了脸,应道:“小殿下,我没有谈婚论嫁。”

鲜虞敏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追问:“你没否认有喜欢的姑娘,那你何时成亲,我好早点做准备啊。”

储钺没说话,脸都憋红了。

不知为何,鲜虞敏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酸涩,有点难受。她的手指攥着衣摆,指节微白。

“咳,你也要成亲了,以后得收敛性子,不许像今日这般莽撞冲动,竟还出言挑衅。”鲜虞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太子哥哥帮了我们很多,给我们送了许多粮食武器布帛,这次他还要派遣一些官员跟随我去白狄,教我们农耕技巧。”

“他做的都是对百姓有益的事,你不知感激就算了,一个劲儿显摆你的箭术干嘛,能让人们吃饱饭吗?”

说到最后,鲜虞敏脸色已经十分严肃。

储钺从她话里反应过来,问:“小殿下,你不进宫了吗?”

鲜虞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何时答应说要进宫,那都是父王一厢情愿。你没看到,太子哥哥和他心上人那般恩爱吗?”

储钺怔愣了许久,心里涌动的情绪再也难以抑住,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既然你不必和亲,那我是不是可以……”他说话开始结巴。

鲜虞敏忽地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望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自己也红了耳朵。

“就、就算你有话要说,也要等晚上,不能是现在。”她挣开了他,红着脸跑开了。

谢明翊和卫姝瑶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本就十指紧扣的手不自觉又收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