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快了，等崀山这场仗打完。”

又过了两日。

这天夜里，谢明翊卸去身上战甲，梳洗沐浴过后，回到营帐里，就听见哒哒的脚步声。

他唇上扬起笑，将手里的卷册放下，坐正了身子。

卫姝瑶提着裙摆，快步朝谢明翊跑过去，然后扑进他怀里。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这几日好好歇息吗？”

谢明翊揽着卫姝瑶，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心里莫名一紧，怕她撒娇。

“因为我想你呀。”

卫姝瑶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朝他笑得柔软又明艳，秋水盈盈，能勾走人的魂儿。

谢明翊喉中发紧，就怕她这般模样。

他心知自己需得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深嗅她发间香气。

“你父兄皆在营地，如此不妥。”他慢悠悠开口。

“可我真的好想你……”

卫姝瑶轻拧眉头，瘪着嘴，故作抱怨，嗓音软糯地说：“你忙了两日了，我一直乖乖呆在营地等你，可你回来也不抱抱我。”

谢明翊唇角弧度上扬，用指腹轻柔摩挲着她的脸，“那抱个够，再回去。”

卫姝瑶面上倏地漾开笑容，脱了鞋上榻，背靠着谢明翊在他怀里坐下来，任由他从身后将自己圈住。

谢明翊双手从她臂下穿过，搂着她，面颊和她脸颊相贴。

他身上熟悉的热意裹住她，令她感到无比心安。

“外面的事务都处理好了么？”卫姝瑶随意瞥了一眼他看的书，问道。

“慎王许是受惊不小，加之原本旧疾突发，一直半睡半醒的，我命人送他回天门关了，让云舒守着。萧迎没有大碍，只是旧伤未愈有点发热，军医给他诊治过了。”

“萧五郎纯粹是饿成那样的，但也奇怪，旁人饿了这么几日早就病倒了，他竟只是虚弱无力而已。”

谢明翊声音缓缓，将处理完毕的事情一一说与卫姝瑶听。

卫姝瑶听到这里，忽地低低笑出声来，“萧哥哥那是自幼就练出来的本事，他年少时总被关禁闭……”

后半句话蓦地被谢明翊用双唇封住了。

“竟还叫他哥哥？”他微微喘息，惩罚般加重了唇上的吮咬，翻身将她压在榻下。

卫姝瑶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扳着他肩膀的手慢慢泄了力气，手指只得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随着他的唇逐渐往下，一面轻声喘息，一面求饶。

“郎君，我错了……你别咬了……”

这人忒没脸没皮的，咬得她心尖发颤，面颊也愈加羞赧。

“婵婵以后只许看我。”

他一手稳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掐住她的下巴，再度欺身上来，灼热的唇复住她柔软的唇瓣，温柔吻她。

卫姝瑶微微睁眼，望着他迷离半合的眼眸，沉沦与她的缠绵亲吻中，甚是投入。

她心跳骤然加快，用仅剩的力气攀上了他的脖颈。

谢明翊身上霎时紧绷，有力的手掌将她的细指拿下来，按在榻上，十指滑进她的指缝里，然后紧紧扣住。

怕二人动静太大引得人注意，近乎是在无声之中，交缠完了这绵长的亲吻。

夜色已深，营帐外只听闻得见风声和虫鸣声。

谢明翊一手执着卷册，一手搂着卫姝瑶，轻轻拍着她的背。

卫姝瑶伏在谢明翊怀里，困乏得厉害，眼皮沉重，打着哈欠。

“婵婵，想睡便在这里睡吧。”谢明翊慢腾腾开口。

“嗯？”卫姝瑶强撑着擡起眼睫，问询般看向他。

“我明日要领兵出征，今夜尚且有许多要事处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坦白告知于她。

卫姝瑶倏地清醒了。

“怎的这么突然？”她撑起身子，按住他的手，蹙着眉哼了两声。

“不是还要几日吗？你才接手萧家军，他们必定尚有多数人不服气，这般状况如何领兵？”

“为何这般仓促？”卫姝瑶不死心，嗓音里既是委屈又噙着丝撒娇，“你瞒着我，我生气了。”

“好，是我的错。”谢明翊拉长了音调，叹息着哄她。

谢明翊抽出手腕，指腹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脸，细细端详。

他陷入沉默，卫姝瑶便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先前他不过是岔开话，故意把她折腾得没力气，说不定还想等她睡着了再偷偷地走。

卫姝瑶抱住他，软软地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低声说：“……沈奕，我有点怕。”

她也知道，谢明翊迟早该去成就他的大业，正如她先前所说，有许多人许多事需要他。

他不仅是她的沈奕，他也是太子谢明翊，亦是昭宁世子谢启晟。

可毕竟刀剑无眼，出征哪能必定平安？

她仍是惧怕，心底深埋的恐惧慢慢升起来，逐渐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手臂越搂越紧，闭上眼，想起二人历经诸多波折，好不容易才能相守，竟只有短暂的两日。

眼里的热意浮上来，即便她也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可肩膀还是止不住瑟瑟发抖。

“婵婵，别怕。”谢明翊声音温柔，将她搂得更紧，掌心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抚摸。

“沈奕。”

卫姝瑶靠在他胸膛上，眼泪还是涌出来，极力地压抑着情绪，哽咽道：“我好喜欢你。”

也不知怎么了，她的泪愈发汹涌，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嗯……早就喜欢你了。三年前你离开京城那天晚上，我哭了好久好久。可我太傻了……”

她太迟钝了，以至于从未深想过，那早就埋在心底的情愫堆积了这么多年。

许是经历过过与他险些阴阳两隔，这次卫姝瑶蓦地生出强烈的担忧。

她伏在谢明翊怀里，身子抖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掉，声音也颤得厉害，好半晌才抖着唇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沈奕，你别死啊。”

谢明翊的心似是也被她的泪水淹没，沉闷得喘不上气，揪心成一团。

他本来没打算告诉卫姝瑶，想趁着她睡着后再离开。

以往不觉得离开她去处理要事有何难处，而今却觉得需要莫大的勇气。

明日领兵出征，崀山一役他势在必得。

这是大魏和北狄十四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正面作战，数十万大军等候调遣。备战琐事虽已有各路将领打理，但他也得去亲自过问监军。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所以他才回来。

回来再望她几眼。

“婵婵啊……”谢明翊将她颤抖的身子紧紧搂住，低声唤她。

卫姝瑶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脸颊蹭着他的胸膛把泪水擦去，仍是止不住地小声呜咽。

谢明翊俯身下去，唇落在她的额头和眼皮上，吻去她所有的泪。

“别怕，婵婵别怕。”他指腹怜惜地抚过她微红的眼睛，反复呢喃着哄她，“别怕……没事，我会平安回来……”

可他越是安慰，卫姝瑶的泪却越止不住。

谢明翊擡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缓声开口。

“沈奕喜欢婵婵，比婵婵想的还要久。”

他浓密眼睫微颤，漆眸里尽是缱绻温柔，嗓音低沉道：“启晟此生只倾心一人……很久之前就想过把她带回家。”

纵然知他是安慰自己，卫姝瑶也忍不住惊讶地擡眼，略微止住了哽咽声。

谢明翊静静与她相视，望着她那双柔软的眸子，心潮起伏。

这红尘繁华间，会为他生死安危哭成泪人难以自抑的，怕只剩下卫姝瑶一个了。

谢明翊忽地后悔，懊恼自己错过了这么多年。

原以为他早已割舍掉所有牵挂，只为心底的执念而活，即便纵着她闯入自己的世界，却从不敢直视自己的渴求。

直至今日，直至此时。

他方知人生苦短，遗憾太多。

他确确实实生出了莫大的后悔。

可叹余生时日短，朝夕相守犹不足。早知今日长相守，不及从初莫别离。

谢明翊回过神来，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怀中的人儿眉眼潋滟，温软若水，她所有的细腻柔软，都让他感到安宁。

卫姝瑶攥住了他另一只手，还在低声问他：“方才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樱唇开合，勉强止住了哭泣，看着谢明翊忽地朝自己倾身过来。

她纤细长睫轻颤，闭上了眼，迎接他沉重而满是爱意的温柔亲吻。

“婵婵，你许我生生世世，与我不离不弃，我日夜惦念于心。”

谢明翊低低地喘息，吻着她甜润温软的唇瓣，与她耳鬓厮磨。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次日刚过卯时，涿野已是一片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卫鸣沈兴良等人已经纵马到了营地门口，准备迎谢明翊出营。

卫姝瑶亲自为谢明翊穿上铠甲，一层一层，扣上战甲的锁子扣。

她一语不发，沉默着替他最后簪上发冠。

外面已经响起了催促声，谢明翊凝视她片刻，轻轻抱了下她，“且安心等我回来。”

卫姝瑶慎重点头，忽地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

“我的郎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她终于笑了笑，“我等你凯旋！”

谢明翊粲然一笑，伸出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旋即松开了手。

他阔步朝外走去。

远处东方的山峦已现出一丝光芒。

卫姝瑶站在营地门口，遥望旷野之上，大军缓慢开拨离去。

永庆十二年仲夏，大魏与北狄在河州崀山一带展开决战。

一望无际的平川之上，风声萧萧日夜低吟。

在某个天色暗淡的拂晓时分，与大魏对峙月余的北狄王子隗烈再也坐立不住，兵分四路，沿着崀山山脉，向大魏发动了全面攻伐。

大魏全军严阵以待，太子谢明翊披挂上阵，亲征前线。

伴随沉重的战鼓声响，两军前锋迅速展开了交战。

血腥的厮杀持续了整整四日。

在十四年前，同样的旷野之上，长公主谢锦曾率军击溃过北狄数十万大军。

那场流血漂橹的战役后，谢锦以战神之名载入史册，为大魏护住十几年安宁。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十四年后的这场大战落幕时，谢锦之子立于胜者的高峰上，睥睨着苍茫大地。

这片埋葬着无数战魂，被鲜血浸透的土地，掠过呼啸风声。似是悲鸣，又似是呐喊。

谢明翊缓慢擡起眼，望向遥远的天穹之下，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残阳如血，新月似钩。

他知道明日骄阳仍会照常升起，即便入夜也依然有浅淡月辉，为他照亮前行的路。

他该回去了，婵婵在等他。

他该回去践行诺言，上门提亲，许她盛大婚礼。

许她一世相守，再不分离。

谢一：要回去娶老婆了，激动得睡不着

抱歉这两天还是老毛病在医院折腾，本该早点结局的终章一直没修好，先发一半，明天再把剩下一半发了。

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完美的双向奔赴的结局，敬请宝们再等一天，感谢大家的陪伴，笔芯爱你们！

补偿大家（顶锅盖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