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景州之前,杜淮商其实也有疑惑。疑惑什么?他疑惑自己真的不会被人看出身份吗?
他爹杜清远知道他的想法后,也不曾怪杜淮商多虑。杜清远只是一脸淡然地说:“只要你不主动承认,没有人能知晓你是杜家的人。”
“可就算我不说……”杜淮商挠了挠头:“太玄派的人不会看出来吗?”
杜清远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或许是因为儿子即将启程,前往千里之外的景州。杜清远的淡然神情,也变为柔和。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杜淮商任由杜清远摸着,等他收回手,这才擡起头,看着亲爹对他微微一笑:“不必担心这个,太玄派并不是市井乡野之地,人人都爱八卦。要知道,身为武林第一门派,不止只有你一个身怀秘密。太玄派本身,便是一个极大的秘密。所以,太玄派不会强迫弟子说出自己的秘密,你只管听为父的,好好学习便是。”
杜淮商呆了下,又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杜清远温和笑道:“莫要慌张,就算有问题,为父也会为你处理的。”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来此一路,杜淮商也是信心满满。却不曾想到,他在太玄派才正式学习一日……啊不是,一个上午,就要面对杨昭应抛出来的关于他身份的问题。
昭应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问?是他哪里没有遮掩好,所以他才会怎么问吗?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杜淮商的脑海中飞来飞去,他觉得自己可能露出了惊慌的神情。但在杨昭应的眼中,他却看到自己神情镇定。然后,他说:“我就是我,又不是别人。”
杜淮商知道这个回答有些推诿,如果昭应听不出还好,此事尚可揭过。若昭应听得出来……其实他知道,杨昭应是听得出来的,毕竟对方也是独自爬上隐秋山的人啊。他之能力,也不容小觑。
果不其然,在听见杜淮商这句话后,杨昭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杨昭应有些愤怒地说道。
杜淮商不是听不出杨昭应的忿忿不平,可是……阿爹既然让他隐瞒身份上隐秋山,就代表他绝不能在隐秋山上暴露身份。至于暴露了会怎样……他其实也不知道,但阿爹的话,他是必然要听的。
杜淮商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是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昭应,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讲究是彼此情谊,不是彼此的身份吧?你为什么执意追问我的身份,这难道会比我们的情谊更重要?”
一听这话,杨昭应想也不想,直接了当地说:“就是因为是朋友,我才无法容忍你的欺瞒。”
此言一出,杨昭应忽然反应不对。他擡起头,就见杜淮商怔怔地看着他,眼眸中带着不可思议。
杨昭应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可话已出了口,再做解释又有何用?
对杜淮商来说,他很难形容自己在听见这句话时的心情:他一直都认为朋友之间珍贵的是情谊而不是身份,而情谊,又是要靠互相理解维持。可他的理解和退步换来的是什么?杨昭应的一句“你的欺瞒”。
欺瞒?原来他是在欺瞒杨昭应吗?杜淮商一直以为他很理解杨昭应了,可听见杨昭应这句可说是逼迫的话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碰”一声,碎裂了。
“所以,你认为我在欺瞒你是么?”杜淮商轻声说。
“我……”杨昭应“我”了个半天,却还是“我”不出什么。
“所以,你觉得我的身份,甚至比不过我们俩的交情?”
该明白了,是该明白了。
有些事情,在杨昭应故意疏远时,已然明白了。只是他一叶障目,方不能见泰山之貌。
在杨昭应即将开口的前一瞬,杜淮商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杨昭应一怔,明白?你明白什么了?
杜淮商继续道:“抱歉,我真不能说我是什么人,这不仅是我家中对我的要求,也是为了避开麻烦事。”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这场谈话……其实我也没什么问题了,该了解的都已了解。耽搁了你这么久时间,真不好意思。”
杜淮商如此说着,并再次对杨昭应一颌首,他的模样与平日并无差别。但在杨昭应的眼中,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与记忆之中那热情洋溢的笑脸,全然对不上。
颌首以应后,杜淮商转过身,朝着来时路走去。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的杨昭应,突然发声了:“其实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我听见了你那位程叔,唤你一声少主。”
杜淮商脚步一停,没有回头。
“你定然是某个大富大贵人家出身的少爷吧?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杜淮商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你想弄清楚我是谁,可我却不想弄清楚你是谁。”
说完这句话,他脚步不停,继续朝前。
可走了没多久,杜淮商的脚步忽然停下。他眨巴眨巴眼,又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自己看错了。
可是……他真的看到温迎夏两手叉着腰,睁着一双桃花眼,怒视着面前的……严湖?
还真是严湖。
只见这位练过武的练家子,站在温迎夏的对面。他也学温迎夏,两手叉着腰,瞪着温迎夏。在他的身侧,还是那几个跟着杨昭应的人。
这都算了,让杜淮商觉得更加诡异的是,这两个从下课一直吵到饭堂再从饭堂吵到现在的人,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吵架。就是这么怒视着彼此,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这要换了个人来,还以为他们在玩木头人呢。
他走上前,看着这两个“木头人”,小心翼翼地说:“你们在做什么?”
可能因为有人主动开了口,对峙的气氛被打破,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杜淮商。随后,一者惊,一者喜。
喜的自然是温迎夏,他也不管严湖了,连忙跑到杜淮商的跟前,上下打量着杜淮商,确定他没被人趁机一顿痛扁后,这才放松下来:“进去了这么久都没出来,我还以为你被人按着一顿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