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诛心
如果说祁青鹤法场之上一揽主谋之罪的自取灭亡,让他们心里发哂,只待坐壁上观看他人头落地。
这个昔日最无情的男人,却终究是堪不透情字关,而今竟真的因为一个女人葬送掉自己所有一切,做的了那飞蛾扑灭的愚昧痴人。
所有的一切原本已是即将落幕。
无论是仲藻雪死,亦或是他祁青鹤死,这一桩亲王横死之案终将要有人付之代价斩首悬市。
但——
沈钰掐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从京城亲自赶来了临安,其心不亚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置之死地的殊死一搏,将会使当中存在的变数越来越大,且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祁青鹤已经是绝不能再留下去。
但似他这样的人,要以天理公道之律法将他定罪,却是太过于艰难。
只一人有足够的理由杀他,持以一腔入骨的恨意。
一个只要举了刀,他必然不会反抗,甚至可能会心死如灰闭目受之甘愿等死的存在。
且,这个人是真的下得去手。
“……”
悬在头顶上的寒链盛着一盏又一盏经夜烧融了的白蜡,已有几支烧至了底芯,升袅起了黑烟,那腥焦的臭味也跟着散开了来。
斑驳的烛火正照上了她转身时的脸。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亲手杀了他的机会,了你心中怨恨,可是大快人心。”柏远山站在了牢栏外望着她缓缓说道。
仲藻雪打量着立在眼前的男人。
“你说的人是?”她问。
“祁青鹤。”
“你给我一个亲手杀他的机会?”仲藻雪擡头道。
“只要娘子点头,我自可有法子筹谋。”柏远山道。
仲藻雪站在了那里道,“祁青鹤现在受身囹圄,身受主谋之罪不得脱身,若是定了罪便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再脏了自己的手?”
柏远山道,“仲娘子应当是心里知道杀人的人是谁,主谋的人是谁,如今这个局面又是怎么回事?”
仲藻雪不答,只是微敛下了眸走动了几步。
柏远山道,“一个不存在的罪名,认之容易,但推覆掉却不容易,就像跳进黄河水里的人身上再洗都难以免不得沾上淤沙,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小可认为娘子应当好生把握住。”
寒烛幽若,投落下来一墙的影子冷然的流动。
仲藻雪敛着目没有说话的走动着。
“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不仅杀人还可诛心。”柏远山望着她,道,“就像一年前,他在娘子蒙冤之时一封休书亲手将你推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地。”
仲藻雪忽然等下了脚步,侧过眸望向了他。
“惩罚,摧毁,贱踏,人们对于有瑕疵的东西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将它摧毁掉。尤其是男人之于女人,哪怕只是莫须有的诽言谤语,当女人的清白受损,邻里的茶歇碎语传开,他人的眼光看法,伤了颜面擡不起头来的男人会干出来一些什么样的事情,这千百万年以来总是没有什么新鲜的。”柏远山道。
立在牢栏之外的男人,声音低柔而缓慢,语调更是不徐不疾,只让听着的人不自觉的放松了下去,在不知不觉中情绪跟着他口中的话语而有起伏。
“……”
仲藻雪侧眸望着他,一双眸子微凝了起来。
“仲藻雪,你可还记得吗,就在你身陷泥沼不得自拔的时候。在那市集之上,你跪在了那里,愚昧的市井向你口吐恶词掷扔脏污,差役当街将你鞭笞凌/辱至衣不蔽体的暴露在了大雨之中。你唯一寄予厚望的男人,你的相公,你平生挚爱不愧的人却是不仅没有帮助你,将你从那泥沼之中拉出来,反倒而是一纸的休书扔下将你撇得干干净净,甚至出口直言称你为不知廉耻的娼妓——”
柏远山窥见了她眼中的火与恨色,眸色微深,“你恨透了他,却又无可奈何,但你走投无路只能投水自尽的时候,他却在京城之中大放光彩,连升至了三品正红的御史。此中真可谓是云泥之壤,你当真甘心如此吗?”
仲藻雪眸色透着寒,“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甘心,也确实曾想过杀他。”
柏远山道,“但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正摆在了娘子的面前。”
仲藻雪接着他话道,“将所有的罪责推在他的身上,坐实了他的主谋之罪,如此我也可全身而退。”
柏远山道,“然也。”
仲藻雪跟着又走了几步,“那些被囚此中的人呢?”
柏远山道,“只要娘子亲自指认坐实了祁青鹤的主谋之罪,这些人自然也就知道要怎么做,自然也是和娘子一样是受陷于他人淫威的无辜百姓。”
仲藻雪颌首,擡头道,“如此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既能让我与她们脱罪,又能大快手刃薄幸之人。”
柏远山眸色微动,“如此说娘子是答应了。”
仲藻雪眼里的恨色生冷,只轻嘲着笑了一声,“这种于我一本万利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拒绝?实不相瞒先生,我本就有意将这些一切的罪全数都推在他的身上,他薄情寡幸待我,我自然也是见不得他畅快!”
柏远山点头,“如此甚好。”
仲藻雪向他走了过来,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柏远山望着她,道,“仲娘子但说。”
仲藻雪站在了他的面前道,“如先生所说,我要亲手杀了他。”
柏远山点头,“娘子与他之间的恩怨,自然理应由你亲手了结。”
仲藻雪擡头望向他,道,“正是如此,我不管你有何图谋又有何计划,但最后这一步,我要你设计将我们救出之后,将他祁青鹤亲自送到我的面前。”
仲藻雪望着他的一双眸子幽若深暗,道,“我要他死在我的剑下,他也只能死在我的剑下。”
柏远山微微勾了唇,“我会记下此事,定如娘子所愿。”
“……”
走来一趟地牢收获颇丰,回去的时候柏远山与她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大至的计划,便让她在牢中静待数日,只待数日的时候他便会设法将她毫发无损的襄救出去。
一应的布局都已有落头,柏远山心里有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