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损(2 / 2)

装纯 灼北风 5460 字 5个月前

“如果还有其他的,要记得告诉我。”

告诉我,我想办法解决。

“好。”女生抿了抿唇。

“……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告诉我的。”尤簌不太擅长说这种话,在蒋驰期带笑的眼神中看过来时又默默补了一句,“比如疼或者想上厕所,都不要忍着。”

跟尤簌聊天,话题不可能停留在花前月下超过三分钟。

蒋驰期募地松了牵她的手,“累不累,去躺那边的床。”

“不累。”

“去躺,我又没事,不行打开电视看,”私人病房配备了电视机,只是中途没人打开过也不知道有几个台能播。

手掌贴上她小臂,男人还轻轻推了她一下,语气轻哄,“快去。”

“好吧……”

他极力坚持,尤簌也没必要一直坐着,女生松松疲倦的眉心,伸了个懒腰,刚转过去准备找遥控器,忽然耳尖地听见护士站附近传来播报声。

“306床病人呼叫,306床病人呼叫……”

尤簌果断回头,一个笃定的眼神投过去,“是不是,是不是?!”

“别想。”刚才的温柔样荡然无存,蒋驰期包袱还在,轻轻扯唇挑衅,“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带我去。”

蒋驰期看出来了,尤簌没打招呼就弄走封楚瑜这件事,是一点也没想让他活。

呼叫系统面板红光忽闪直亮,尤簌眼神错愕,“你居然宁愿让护士小姐姐带你去,都不考虑我?”

“男护士,男护士。”他之前问过有男护士。

“你确定人家男护士今晚有值班吗?”尤簌快步走去门口,开门观摩了三秒,又笑得找事,“悲催哦哥哥,方圆十米没见过有一个男护士。”

“那我就找女护士帮我找男护士。”

蒋驰期随之报以一个胜券在握的淡笑。

反正尤簌是一点不能考虑,他还不想让他们感情升温到如此诡异的地步。

“哦?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噢。”

尤簌斜倚着墙,倒学了蒋驰期几分懒洋洋的样子。

半分钟后,护士小姐姐及时赶到,“是换水吗?”

两人默契地没回答,最后对视间,还是尤簌主动询问出声,“请问……有男护士吗?”

“小戴护士回家了。”

蒋驰期脸上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

“那太不巧了,”尤簌若有若无地扫了眼蒋驰期的糟糕脸色,继续淡定且贴心地发问,“那男医生呢?”

“陈医生在做手术,大概半小时回来……”小护士云里雾里,“是有什么事情吗?伤口有感染吗?”

“没事,抱歉打扰你。”

送走护士小姐姐后,尤簌也没在屋里待,去外面借了个走路助行器,乖巧出现在门口。

“哥哥,需要我吗?”

距离手术过去已经六个小时,现在尝试走路对身体也有好处,可以防止脏器粘连,尤簌提前做过功课,所以没太大心理负担。

“能下床吗?”

对尤簌来说,这没什么好抹不开面子的,女生认真地在一边踮脚帮他举输液袋,面庞神情没半点嘲讽打趣。

蒋驰期掀被子,生无可恋地在里面躲了一阵,最后还是听见尤簌喊举手累才慢腾腾露出眉眼。

吸盘已经拔掉,现在唯一和别的地方有牵扯的只有女生高擡着小臂举起的输液袋,蒋驰期很高,她自然也吃力。

黑眸直勾勾望了一会,男人满脸不情愿,轻叫她名字。

“尤簌。”

“嗯?”

“你为什么不是男生。”

“……可能是因为你不是gay?”

尤簌眨巴下眼睛,鼓励地看着他,不管蒋驰期燃没燃,反正她是燃起来了,“是男人吗,是男人就一鼓作气站起来!”

第一次下床自然是痛苦的,微创刀口虽小,但毕竟是开刀,止痛泵也没什么用,有些痛必须要忍。

男人身高腿长,比例极佳,就算是普通的病号服也穿得比一般人养眼,蒋驰期上身松松垮垮地套着件蓝条纹衬衫,最/>

是腿先有动作,男人挪了下右腿,眉峰忽地皱起,尤簌关切地搭他肩膀,在一旁表面鼓励,实则期待他罕见的弱态。

你最好给我哼哼唧唧,嘿嘿。

兴许是关乎什么面子问题,蒋驰期一直到下床都没太大反应,但明显话少了,问什么都不吭声,尤簌感觉到他在忍,慢慢也涌上来些揪心,“小心点。”

腹部连同肺一起在搅,呼吸就像在启动疼痛的开关键,喘气声沉郁粗砺,刚开始走的两步是最难挨的,但他只闷哼了很浅的一声,侧目看见尤簌后,又撇嘴忍了下去。

尤簌完美捕捉到这一瞬间。

撇嘴,

在蒋驰期的众多表情管理中已属难得。

尤簌踮脚跟着他走,时不时撺掇一句,“没关系的,实在忍不了你也可以趴在我肩膀上哭。”

言语恳切,态度温和,

好像真的在为他切实考虑一样。

男人狐疑地望过去一眼,她立即又变为伤春悲秋,愤恨人世的慷概模样,“为什么病的是我家哥哥,不是我呜呜!”

痛感逐渐从开始的难忍变为最后的……似乎还行。

不知道是不是止疼泵起了作用,蒋驰期甚至松开了扶助行器的手。

松手的那刻,他无意间和尤簌对视一眼,能看出来双方对此都有点难以接受的。

“行了,”蔫了几小时的尾巴逐渐翘起,男人慢条斯理地挑唇,“你回去吧,我一会下楼溜达一圈,顺便给你带个夜宵。”

别装逼。

私人病房有单独的卫生间,中途也没几步路,蒋驰期速度有点慢,但很稳地往里进,背影仍旧落拓不羁,甚至叠加了几分美强惨buff。

卫生间也有挂袋架,蒋驰期伸手自己把袋子挂上去,回头悠悠地从上到下扫视她一圈,不紧不慢地牵唇,“请你自重。”

……邪门。

女生被盯得有些窘迫,转身刚要离开,又强撑起面子大胆开麦,“……需要我吹口哨帮你吗?”

“需要。”应得毫不拖泥带水。

“快进来。”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见真变态了。

尤簌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推着助行器跑去走廊归还。

这家医院基础设施很便捷,一些普通的器械比如轮椅,推行器,双拐之类的都可以限时租赁外借,夜间的廊灯也不歇,发着柔柔的淡光,没有恐怖电影中全是黑暗,只有怖人的幽绿安全标识的画面。

回去的路上,尤簌看见有老人推着助行器打水,腿脚颤颤巍巍地弯腰,女生顿了一下,小跑过去帮他。净水器渐渐往下滴着水,老人只是开始腼腆地笑了下,随后就不发一言。

衰老的概念,对他们现在来说为时尚早,但总有一天会到来。

小区之前有个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爷爷,社区中谁都记得,常年不回家的儿女也认得,会攀谈会笑,唯独忘记了之前和他恩爱的结发妻子,甚至医生也给不出确切原因。

步伐不知不觉已经踱到病房门口,尤簌垂眸,看着有点魂不守舍。

“尤簌?”

蒋驰期凑上去和她并肩。

“嗯?”

“想什么呢?”输液袋自然地塞到她手上,男人懒怠地把小臂赘上女生肩膀,慢悠悠往房间走。

“你说……”尤簌擡高输液袋,迟疑了一会才侧头问出这个问题,“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就现在这样。”他不假思索道。

“现在这样……?”尤簌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头打量着两人身上的衣服装束。

“嗯。”

蒋驰期随口应了一声,眉骨微扬,接着有意无意地开口,“尤簌,阑尾属于免疫系统,成年后切除对人体无碍。”

所以我就算没有这个东西,你也得跟我在一块儿。

封楚瑜混了一天清闲日子又被抓壮丁抓了回来,事情果然如尤簌所料,蒋驰期一有了点力气,马上就开始剥削他了。

虽然大少爷已经能时不时走路下地,每天就是躺在床上追剧,但追剧时他要求的斜倾30°角的床,得封楚瑜来摇,床边矮柜规定正正好60℃的温水得封楚瑜来倒,甚至他远在另一栋楼的女朋友的妈妈,也要封楚瑜来讨好。

尤簌看着封楚瑜矜贵小少爷一身奢侈品,过来卑躬屈膝地把切好的水果殷勤送到她妈妈嘴边,顿时觉得世态炎凉。

蒋驰期!

你怎么把封楚瑜训成这副孙子样了!

今天刘副院返院,给她妈妈做了一套连续方案,排期手术加理疗按摩恢复肌肉,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中途不乏有疼痛的症状,尤簌试图把和蒋驰期交谈时用的另类激励活用在她老妈身上。

例如,“区区小疼,这都忍不了?”

以及,“痛和快乐时并存的,虽然你很痛,但你依旧很快乐,告诉我你快乐吗!”

最后,她连人带切好的水果拼盘一起被赶了出来。

一直陪笑,却还是被推出来的封楚瑜一脸懵,“为什么把我也轰出来了??”

“谁让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在一边笑。”尤簌嗖嗖补刀。

“……”奴才好难当。

尤江枫还是放心不下老婆,在网上约了个广受好评,拥有多年经验的护工大姐过来帮忙照顾任槐柔,那位护工大姐之前老公也卧床过一段时间,她老妈和人家相见恨晚,最近看谁都没有看大姐顺眼。

好在306病房能让她歇脚。尤簌推开房门,往旁边椅子上一歪,蒋驰期刚打完点滴,手背上得留置针周围肿了一圈,泛着点青。

护士刚才给他拔了,说明天换一只手扎。

男人眸光往边上一扫,看着尤簌无所事事的样子,直截了当地把青肿的手背举到她眼前。

“……昨天还没这么严重的。”

尤簌瞬间被吸引过注意,蹙眉,把封楚瑜带的暖手袋轻轻摁到他手上。

“你多久能出院啊?”

“应该四五天。”男人垂眼瞧她,“不过我家有套房子离着很近,我可以随时来找你。”

“算了,你还是不要乱跑了,”

乌简阿姨上午来送了亲手煲的汤,看见他瘦了些才后知后觉开始心疼儿子。

“表哥尤老师,扑克牌玩不玩?”

封楚瑜抖了抖身上的寒气,举着副两块钱一副的纸牌,笑容真诚。

“怎么这么幼稚。”蒋驰期斜瞥了他一眼。

“就是,明明差不多大,但感觉跟我们这些成熟的大学生比起来差好多噢。”尤簌托腮仔细观察稀奇的男高中生。

“玩个扑克牌怎么就幼稚了??”封楚瑜试图抗争,“所以你们玩不玩?”

尤簌:“玩!”

蒋驰期:“不玩。”

“……”两票对一票,男人同时收到两束希冀的目光压迫,视线从尤簌身上划过,蒋驰期顿了会又改口,“也不是不能陪小屁孩玩。”

卡牌盒从封楚瑜手中夺过,蒋驰期扔到尤簌面前,“小屁孩,发牌。”

我甚至是你学姐……

虽然我们是同年生的,而且你生日比我早。

尤簌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女生低头开始磨磨蹭蹭地洗牌,她们那边麻将多一点,麻将块块推得很快,纸牌倒是发不利索。

“还是让我来吧。”一寸光阴一寸金,封楚瑜捋起袖子,强势把纸牌抢了过去,下午还有节书法兴趣课要上,照小尤老师这种洗牌方式,到下午他们玩不到三局。

刷刷洗牌声发出琅琅脆响。

坐等发牌的两位,手机却倏地同时弹出消息提示音,蒋驰期瞄了一眼没管,尤簌倒是认真地拿起手机看。

女生低头安安静静地看了五秒,忽然收起手机不自在地后撤一步。

“突然想到还有点事没做……”

举止太奇怪,男人这才冒出点兴趣,他摸出手机点开推送消息没盯两秒,脸色募地变沉。

是之前在咖啡店参与的情侣信件活动一周评选得奖名单。

这家店很会做生意,既然是参与活动的只要不是太敷衍都会给个奖鼓励,以此扩充人气。

在一众最佳甜情蜜意奖,最佳爱情长跑奖,最佳真挚奖,最佳年龄差奖中,尤簌和蒋驰期得的是……

最佳悬殊反差奖。

不才,位居讨论区榜首。

[起猛了,看见渣女了。]

[这男的绝逼是舔狗,哥们同是天涯沸羊羊/递烟]

[今晚做个这样的梦/爬行/爬行]

[接纯情男舔狗/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舔狗?

眼看蒋驰期脸色已经差到顶点,尤簌弱弱低头,凭借多年上网冲浪的手速,试图以一己之力来挽回评论区一边倒的局面。

[这年代真挚的感情难道这么令人唾弃吗!小哥哥写得好棒,爱你爱你,我都想跟你谈了!]

[谁说那个女生敷衍的站出来,从她短短一行字我也能看出一片真心,我哭了绝美爱情/笔芯/笔芯]

[其实我是女当事人的朋友,她目前已经在重新写信了,据说要倾情奉上5000字!听懂掌声!]

[谁在胡说八道,我就给他一电炮/暴怒/暴怒]

输入框中飞速敲击的指尖慢慢停下,尤簌舔着脸扭扭捏捏上去给蒋驰期看自己的手机。

“你看,也有夸我们的。”

视线从女生脸上滑落到屏幕,蒋驰期扯唇看去。

最热舔狗言论点赞300,最新尤簌言论点赞1,还是她自己点的。

“……呃,让子弹飞一会。”怎么会刚发出就被人点赞。

眼看蒋驰期准备下床收拾她,尤簌立即掏出自己这几天冥思苦想出来的500字,“给你!”

纸张折叠整齐,男人没带情绪地睨过去两眼,“又是那种?”

“不是,这次绝对不是!”尤簌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句句肺腑。”

“……行,”蒋驰期微擡下巴,“放那吧。”

病没好之前他不看,省得再气得病情恶化。

空气静止几秒,原本放在床边的手机再次拿起,男人手指微滑,两分钟后又重新扔回去。

尤簌好奇地窥屏。

最新评论是张图片楼,放着他们聊天记录的截图。

搜索[宝宝]205条,男女都有。

搜索[哥哥]76条,尤簌单方。

搜索[爱你]88条,男女都有。

实证总比说空话来得让人信赖,尤簌看见没过两分钟,图片的赞已经开始缓缓上涨。

她抱着手机缩在一边认真地看,忽然发现,图片楼层中夹着短短的一条文字评论。

:)那也舔到了

你评论一个已经在一起了多好,怎么还坐实舔狗人设了呢?这段关系中,扮演这个角色的明明一直是她。

轧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