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家,也是如此想的,一来二去,邻里关系更融洽了。
年后开工,陆繁荣干劲十足。
虽然没老农效率高,可态度摆在那里了,在大伙提点下,干得越发有模有样。
让陆有华这个生产队长,看着就觉得舒坦。
所以,在下半年记分员身体不适时,头一个想到的接班人,就是陆繁荣。
村里识字会数的人不多,帮着计工分的差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去年去到大队部过团组织生活时,陆繁荣留给大队书记的印象很深。
之后自己多次参加会议,带去的野菊花茶、竹叶茶等,名义上也是出自他之手,印象更不错了。
是以,干了大半年农活,跟着早出晚归后,陆繁荣光荣地成为一名记分员。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姐姐当初,为什么要他好好表现了。
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总会在意想不到的一天发挥大作用。
可是,当记分员,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轻松。
看起来是每天在田间地头闲逛,别人累死累活,他就只是拿着个本子左看看、右瞧瞧。
实际上,每天要面对生产队几十号人,解决各种问题,有时候还可能发生争吵。
老记分员年纪大、辈分高、资历深,社员们敬着、哄着,哪怕是有再大的不满,也不敢当众发泄。
可到了陆繁荣这里,就不一样了。
年纪轻、辈分低、资历浅,看着就好说话。
众人都希望自己的工分越高越好,哪管多少和质量。
当目的没有达成时,就会仗着长辈的身份,开始唧唧歪歪。
陆繁荣看着软和好说话,其实性子急躁,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以前没机会管教,现在人在眼皮子底下,陆繁锦当然要顺手将他往上推。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面对的风雨也更多。
人情世故也好,心性磨练也罢,经历得多,成长得快。
这会,看着他被叔伯婶子们团团围住,陆繁锦擡头扫了一眼,没吱声,也没上前。
如果连这些人都应付不了,以后他怎么当家做主?
自己这个弟弟,最天真的地方就在于,总认为真心能换真心。
对所谓的兄弟掏心掏肺,发了工资请所有人吃饭,一晚上就能花掉大半月的薪水,殊不知别人后背如何嘲笑、轻看他,只当他是个冤大头。
那些话都传到家里人耳中了,他还不愿信。
在某方面,和他爸真是一模一样。
所以,陆繁锦对他的感官很复杂。
“姐,你下午怎么不来帮我一下?”想到先前那副阵仗,陆繁荣擡手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生产队上有些人,好不讲道理的。
要是什么事,都能按亲疏远近来,谁还愿意做工啊?
回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真怕说不通,有人朝自己动手,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把式,抡自己一拳怕是要飞出一米远。
“你要我帮你什么?”陆繁锦轻笑,笑意不达眼底。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们太那个了。”
看着她的神色,陆繁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感觉到杀气?
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吧?
姐姐喜怒无常啊,好像只有下地的时候正常点。
陆繁锦没有说话,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思绪开始放空。
发呆,什么都不去想,让身体疲累,戾气就不会外溢。
“姐,为什么我感觉,有时候你很讨厌我?”陆繁荣抿了抿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屋里就姐弟二人,不说话时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陆繁荣想要转移话题时,他听到了回复。
“嗯。”
嘴巴没有动,从鼻腔发出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变了脸,讪笑着问:“嗯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感觉错。”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陆繁荣不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身子往后靠,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为什么?”
“因为你们太像了。”自知却不改。
陆繁荣强自镇定道:“就因为这个?我们有什么区别?”
“一样。”一样劣质的基因,就不应该延续下去。
闻言,陆繁荣笑容僵在脸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回房躺下。
讨厌就讨厌吧,我不碍你眼行了吧?
“饭还没吃。”陆繁锦开口。
“不吃,我要绝食,饿死算了。”
“也行。”
“呵,想得美!我就要活得好好的。”他改变主意了,讨厌我是吧,我就要碍眼了。
“哦。”
饭后,习惯性伸手去拿陆繁锦的碗筷,顿在半空中想起来斗气中,凭什么还给她洗啊?
可都到了这份上,已经示弱了。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看着他蹲在院子里忙碌的背影,陆繁锦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好像,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