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枳枳呢?你把她当什么?!”
“当外孙女。”
“那你还要胳膊肘往外拐!”
“对我来说雾丫头是徒弟也是亲人!我传给我的徒弟有什么问题吗?”
“有!”臧浮楚气得脖子通红,“枳枳比她更适合接管曜字传节!你就是看不起枳枳看不起我!”
最后一声咆哮回荡在房间里,随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无限的安静。
良久。
臧浮楚平息下怒火,缓缓开口:“对不起,爸,是我激动了。”
“浮楚。”
他擡起头来看她,从来精神奕奕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有了血丝,有了疲倦,有了无奈。
“爸……”她的眼眶也渐渐红了。
“我知道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情让你改变了很多。”
“我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和我的年代不一样了,它变得浮躁、变得没有耐心,我们这样的老头子,远远没有你们年轻人了解它,更无法适应它,发现自己已经与它不知不觉脱轨的那天,其实我是非常心慌的。”
“因为我的理想还没能完成,当年教育部决定降低艺术生准入门槛的时候我就是强烈反对的,因为我知道,艺术不是每个人都感兴趣的,不感兴趣功利性太强的人本身就不适合艺术这碗饭,我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就见过功利性的、拜金主义的风气盛行对艺术家来说有多痛苦。”
“艺术家是最痛恨和钱打上交道的人群,可是这个世界又很可笑,因为他们要为你冠上艺术家标签的话,又需要靠金钱的数字来为你的作品进行价值的衡量。”
“功利和拜金会让这个社会变得很缺爱,在大多数人都缺钱的时代不会有人觉得空虚,可当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获得金钱而变得冷漠后,他们才会反思,可重建又需要有新的人站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1995年在旧金山的会议上提出的一个叫做奶嘴战略的计划。”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你看看这个攻略它是不是就快成功了?”
“浮楚,你是个聪明的商人,有个观点我相信你能想得通,叫做唇亡齿寒,一个人人利己主义的社会,会让商业活动变得更加艰难,因为一旦行差踏错,接踵而来的是无休止的谩骂与无人谅解。所有人都会觉得既然你从事这个工作了那么犯错了就该骂,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人,而是人就会犯错,可是有人会理解你吗?不会,因为你是那个让这个社会人人变得功利主义的帮凶之一。”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报应。”
“爸……这是很严厉的指控。”臧浮楚擡头看他,复又低下头。
“我从小就教过你,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一个人的初心不能变,艺术工作的从业者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是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价值观与文化的传播者,如果精神文化的名片都是虚的,你觉得在国际上会有威信吗?”
“我说过很多遍,枳枳不适合。”
“可是枳枳也爱美术。”臧浮楚在这一点上寸步不让,“而且爸,你错了,有三观的人他们自有三观自能明辨是非,我的那些营销手段的受众本就是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分辨能力,所以为我的营销方案花钱是他们活该。”
“这个世界无论怎么发展,总会有乌合之众,我只是在这个时代利用了这个时代的乌合之众为我的目的和利益冲锋陷阵。”
她笑了一声:“爸,你不知道,你太仁慈,现在这个社会啊,自以为是的人很多,所以蠢货也变得相当多,只要抓住他们的痛点卖力营销,哪怕这种行为看起来很蠢,他们也会愿意乖乖掏钱,这就是粉丝经济,也叫粉圈精神。”
“而且,爸,很多人对粉圈都有一个误区,他们都会觉得这是明星网红的附属群体。”
“不,不是的,这是非常狭窄的片面认识。”
“真正的粉圈无处不在,是一种精神一种话题,只要你能抓住那种精神并且把它无限放大,自有一大圈的人聚集围拢,一旦声势浩大,不懂装懂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他们真的喜欢那件东西吗?不尽然,只是加入一个自己看得过去的阵营,方便吵架。”
臧曜满脸疲倦地看着她:“你已经走火入魔了是吗?浮楚。”
“怎么会呢?只是爸,您为国为民操心一辈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比如说我,唇亡齿寒我懂啊,可是后世的阴凉、他人的幸福关我什么事?!”
“你说的没错,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对我影响确实很大,所以那次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只有自己才会永远不离不弃。”
“另外。”她笑了声。
“爸,那丫头的卖画钱,你其实压根没碰对吧?那你哪里来的钱呢?你平时也不喜欢做理财,你的唯一收入是公司股份,可是你的股份早就转给小彧了,而在小彧大学毕业前,都由我代为保管,那么请问,你的钱除了养老的那几百万,还从哪来?”
“浮楚!”
“为了钱啊。”她看着病重垂危的父亲,笑容讽刺而残忍。
“楚南节的那些遗物,您终究还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