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失落巴黎_01(2 / 2)

失眠祭司 各度秋色 6162 字 5个月前

“我们为什么要努力缩小和他人的差距?我们为什么不去向内挖掘自己?我们为什么不去表现最好的自己、去追逐自己最爱的东西?”

“没有热爱做支撑的人生,到生命的尽头也活不成精彩,只有精疲力尽、无尽空虚、人不像人。”

随着她最后一声音落,苏绯没了声,她本以为郗雾与她是一类人,可现在才发现,郗雾和司洛林那帮天之骄子们才是一类人。

他们都一样的傲慢。

一旁的门被推开,一道戴着鸭舌帽的身影静悄悄的进来又静悄悄的关上了门,径直走向郗雾那里。

郗雾看到他了,司洛林?这么快?

郗雾起身,给他让位,苏绯也起身,在司洛林说了声谢即将越过她时,被苏绯轻声喊住了。

司洛林看她:“?”

苏绯扯了抹笑:“司洛林,你坐我的位置吧,我要回去上课了。”

司洛林顿了顿:“没事,雾九给我留了位置。”

郗雾也点点头。

但是苏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绯是人精。

她知道有些地方不适合她待。

也知道有些圈子,不能硬挤。

郗雾忽然想起她刚来世音时,苏绯告诉过她的话——“世音的圈子各种各样,没有人去刻意分,但就是隐形存在,有的互相交织,有的互相独立,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你最好挑个让你觉得最舒服的圈子待着,亲身体验哦,有些圈子强行融入的话,会打击自信心让你失去自我……”

现在她真正看清了,郗雾司洛林的圈子,会打击她的自信心。

其实苏绯也不是永远乐观向上的。

谁说乐观派就不能eo了?

郗雾看了眼司洛林:“我去看看她。”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她已经丢下他去追苏绯。

他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儿,拎着袋子的手指摩挲了下带子,喉结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又坐下了。

温优度看了眼他,在郗雾经过她的位置时喊了她一声“喂,小弱鸡。”

郗雾的脚步停在过道里,看她:“干嘛?”

温优度不看她,而是看着前座的司洛林,但话是对她说的:“我说,有些自己想走的人,你留不住就别硬留。”

郗雾看她一眼,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司洛林一眼,他坐在原地,不知怎么,背影有点孤单。

郗雾看着他顿了顿,但步子还是擡起来,想先去追苏绯,却刚好看到了苏绯挽上了恰好也离席的一位女生的胳膊,笑哈哈地走人了。

她想追人的脚步一顿。

其实,乐观派还是那个乐观派,朋友圈依旧广,心态依旧好,郗雾也不是她唯一的朋友。

做不成真正的朋友,止于普通朋友,而已。

而温优度明显也看到了,她的话在这个时候适时响起,“其实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并不需要朋友,他们只是想要一个人,来给她早就做好的决定一个台阶。”

“没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这个命题成立的前提是你得给予相应的回报。”

“可傻瓜傻在他不要你平等的回报,百分之一就够他义无反顾了。”

“小弱鸡,你别当局者迷。”

是啊,随着年龄的增长,大部分人都习惯于从他人的安慰中寻找心安理得的理由。

良久。

郗雾的脚收回,笑了声,看着温优度“哦”了一声,随后又轻轻呼出一口气。

低头,转头,擡了擡下巴,环着胳膊,“你说得对。”

温优度也擡擡下巴,鼻梁上还架着墨镜,“哼”了一声,“本小姐一贯作风,不用太崇拜我。”

郗雾撇撇嘴“切”了一声,隔一阵,“谢了。”

脚跟一转,飞快地跑回司洛林的身边。

隔壁的座位陷下去一块,司洛林看她:“追回来了?”

郗雾摇摇头,低头看到他手里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指了指:“这是什么?”

“蛋挞。”他回,同时从里面拿出一盒现烤蛋挞,递给她:“你不是说你饿了?”

郗雾一顿:“所以你就为这个赶回来的?”

司洛林本来想实话实说一半一半吧,他本来是想让周木锵给她拿来的,自己打算下了飞机去参加一个天文馆的讲座,但是在褚颜午给他发的现场图片里瞧见了臧彧,就亲自到了。

但是看着郗雾此刻藏都藏不住的感动,顿了顿,顺着这恰到好处的气氛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眼睫毛垂了垂,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收获了无比感动又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有愧疚的郗雾一个热情的拥抱:“司洛林,你真好!”

司洛林顿了顿,一只手空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视线一撇,刚好看到臧彧的眼神。

和他对上一眼,司洛林挑挑眉,看起来不起波澜的眼睛中,俱是敌意和挑衅。

不动声色瞥过眼去,不再给手下败将眼神,柔声细语地和郗雾说:“你还是乖乖吃蛋挞别抱我了吧,你快把我勒死了。”

收获了郗雾一记狠踹,外加一个白眼。

郗雾的话音刚落没多久,台上的老人便恰好踩上了她的话题,并接着延续下去:

“和现实妥协是懦弱中年人的无奈之举,而我一个老年人尚未放弃,正值青春年少的你们为什么不试着燃烧青春去做成一件事?”

“在座的各位,我想很多人都和你们说过,踏入世音的门槛,你们就踏入了成功的门槛,你们未来,会是非常了不起的企业家、高-干、社会精英……”

“可是你们思考过吗?这样的成功真的有意义吗?”

臧曜笑着摇了摇头。

底下的学生正襟危坐着,但是涣散的眼神却开始慢慢地集中。

郗雾也看着臧曜,他站在人群前的样子,和私底下相差很大。无论私底下如何的老顽童,可当站在镜头前时、站在学生面前时,是那么地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充满着朝气,让人感受不到他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了,更不会让人觉得他此刻已身患绝症。

她鼻子突然一酸。

不知怎么,她想到了闻代楚,明明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因为卧底身份,即使回归正常生活了也不得不整容,以避免毒贩的报复。

“你们有想要一直追寻的东西吗?你们有想要这辈子必须做到的事情吗?你们有绝不能放弃的那个梦想吗?”

“孩子们,你们有想过,什么是成功吗?”

“是成为知名企业家?是拥有数不清的财富?是创业?是成为拿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他的右手摸上自己的心脏位置:“这个地方,有感觉吗?”

底下有人摇头,有人不知所措,也有人脸色平静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征途。

“这些是社会赋予的成功,那么你们认为的成功呢?”

“社会是功利至上的,所以它自然推崇名利为成功的内涵。”

“可是这样的成功没有意义,更不伟大。”

“如果这个社会是梦想至上的,那么拼搏实现梦想,便自然被推崇为成功的内涵。”

他的右手仍旧抚着心脏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这个位置,是有感觉的。”

“孩子们,世音校训,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个——唯有热爱与持之以恒,让成功变得伟大。”

“如你们所见所感受,世音太多学霸,大多做到了持之以恒,可是……热爱呢?”

不知是臧老的演讲说得慷慨激昂的缘故,还是臧老说出了底下大部分年轻人的心声。

那天的掌声,经久不息,每一个置身其中的年轻人都被这样的热血所感染。

末了,他拍了拍话筒,宣布一件事情。

“在场的诸位,尤其是学美术的年轻朋友们,你们对我或许并不陌生,知道我年轻时毕业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后来花了十年的时间,游历整个欧洲、北美……”

他停了停,于是大厅修然安静。

臧曜突然话锋一转,笑着,一种悲壮自嘲的笑容:“以一个懦夫的形象,以一个逃兵的姿态。”

底下瞬间鸦雀无声。

郗雾拿着蛋挞的手一顿。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些许疑惑,不知怎么,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臧曜的《画家之眼》里,翻到的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座雕像的设计稿。

那座雕像,此刻在世音的校园内。

不及她细想,她又听到臧曜的声音重新响起。

“我见过西方国家拜金主义盛行时期的样子,也见过欧洲艺术界大放异彩、天才层出的时代……”

“而早在很多年前,我便有一个这样的梦想,我希望有一天,艺术可以真的不分国界,而不是被政治与偏见把持。”

“可要做到这个梦想,就必须有让人惊艳的实力与不容置疑的天赋。”

“而天才必须在自由的环境中才能孕育,所以我在1978年创办了世音。”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很少在世音见到背景上的普通人了。”

臧曜用调侃的语气说完,随后爽朗一笑,于是底下也顺着他的节奏笑起来。

一旁的校长望了一眼臧曜,又望向贵宾席坐着的几位董事。

于是察言观色的校长看到世音最大的董事车蕴庭轻轻笑了一声,随后目光不经意扫向一旁的臧浮楚,一触即收,全程淡定从容。

而臧浮楚的笑容却随着父亲的那句话出口,而变得稍稍有些僵硬,但只一瞬,仍旧变回温文有礼、从容不迫的样子。

“因此,我决定,以我毕生所学、财力、名望还有人脉,创立曜字传节艺术基金会,资助全国所有热爱艺术的年轻朋友们,不仅限于美术。”

“同时,每一年曜字传节都会面向全国举行曜字传节艺术节,以画展为主要内容,不论你是谁、来自何方、过去如何,这场画展属于每一个人,另外,每一年画展都会选出一名形象大使,他的作品将成为画展的主展览对象,并将送到恒楚文化名下的拍卖行,在艺术节那一天,和世界各国的名画一起进行拍卖,当然,只收取拍卖所得款税后的五十分之一,作为资助款并入基金会。”

金钱、声望,更有恒楚文化这个最大的宣传资源,没法不让人心动。

一时之间,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车蕴庭也稍显惊讶,瞥向一旁的臧浮楚,看她面色无虞,想来是早就知晓了。

“臧老当真是毕生都在为国为民啊。”车蕴庭笑着,随口一感叹。

甚至不惜压榨女儿在业内的名声吗?

臧浮楚心口涌起淡淡的嗤。

这随口一句话并不让她舒心,反倒起了相反的作用。

淡淡一笑,并不看车蕴庭,视线仍旧在台上,随着会场里的掌声,也一并轻轻鼓起了掌:“司夫人过奖。”

臧浮楚将“司夫人”三字轻飘飘送入会堂的风里,闷燥不透气的室内仿佛闻到不显眼的硝烟味儿。

对于车蕴庭这样的女强人来说,冠以丈夫之姓的“司夫人”,是对男性的一种从属关系,否定了她作为女性取得的所有成就,是对她这样的独立女精英极大的侮辱。

臧浮楚是懂怎么气人的。

车蕴庭的嘴角一抽,笑容一顿,淡下去,最后化为泡影。

无缘无故的气。

面色看不出心情,唯胸口淡淡起伏。

一旁的司从年去牵她的手:“车总,晚上想吃什么?我喊洛林去准备。”

车蕴庭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才慢慢和缓下来,回了个笑给他,又看向不远处和郗雾待在一起的司洛林,视线微不可闻地收回,“喊儿子做什么,我们去吃烛光晚餐。”

司从年笑笑:“好的,车总。”

司洛林完全没注意到亲妈的王之蔑视,坐在郗雾身边,安静又优雅地给她剥着橘子。

身旁的人饿了,拿着他刚刚买来的现烤蛋挞,猫着腰躲在人山人海中,“咔嚓咔嚓”狼吞虎咽地吃着,吃得嘴边一周都是碎屑。

然后扭来扭去,司洛林觑她一眼,见她在口袋里东摸西掏的找着什么。

司洛林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白袖子伸到她嘴边:“别找了,擦吧。”

郗雾瞧他一眼,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袖子,但是嘴上还要做作地欲拒还迎来客套一下:“那怎么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的事情还少吗?”

郗雾脸一黑,“哼”了一声,抓起他的袖子就胡乱擦了一通嘴,“本姑娘下次会记得带纸的。”

司洛林呵呵一声冷笑:“那就有鬼了。”

下一秒被冷酷无情的郗雾狠狠踩了下脚,白色的球鞋留下一道黑脚印。

后座的温优度面无表情地戴着墨镜,冷酷无情地环着胳膊,高冷无语地看着前座的两位。

耳边的褚颜午“啧啧啧”地聒噪着。

“好蠢。”她评价一句,说的是司洛林。

“怎么会有这么邋遢的美女。”褚颜午下巴搁在前座的椅沿上,惋惜的是郗雾。

“我说优度,会场这么黑你还戴墨镜?你看得清?”

“你不懂,这是艳压娱乐圈的代价。”温优度仍旧那副样子,环胸,翘腿,一脸生人勿近的中二女王范。

褚颜午看她,温优度把墨镜漏出一条缝,在墨镜后朝他挑了挑眉。

褚颜午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她眼下浓重的乌青。

“你打玻尿酸了?”

温优度送他一个白眼,同时把墨镜戴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两片口香糖,一片塞自己嘴里,一片塞给褚颜午:“熬夜背剧本,熬出了美丽的眼袋,懂?”

褚颜午的憋笑即将破功。

温优度嘴抽了抽,一个刀眼从墨镜后朝他斜飞过去,句子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五公主你找抽是吧?”

“噗嗤”,后座有人笑出声来。

褚颜午和温优度同时回头,是一个爆炸头的非洲妹子在笑,不是嘲笑,是忍俊不禁。

温优度回了她一个来自准大明星的美丽微笑,随后立刻恢复表情,回头的动作自然而迅速。

褚颜午在一旁笑她装腔作势,得到了漂亮的校花在椅子底下一记狠踹。

而非洲妹子旁边坐着的是谈颂,在温优度刚刚回头的那个角度里,谈颂在她的视线盲区。

意识到这一点时,谈颂的脸色稍稍变了变,淡淡扯了扯嘴角。

台上的演讲已经接近尾声。

随着臧曜最后一句话砸下,整个会堂彻底安静。

随后,一轮记者提问的环节下来,臧浮楚的脸色彻底变得很难看。

因为所有的记者在臧曜刚刚的一番发言中,无一例外提取了他们认为的最关键的两条信息,以此为基础,提出了两个问题——

一、“您好,臧老,请问您刚刚宣布成立的曜字传节基金会,将由谁打理呢?”

臧曜对此的回答是——“本届wonder国际大奖赛的冠军,同时也在这里提前宣布一件事,作为历届wonder国际大奖赛的实际举办方,现正式将wonder国际大奖赛并入曜字传节艺术节,成为每年艺术节的主项目,其他不变。”

二、“您好,臧老,请问曜字传节仍是恒楚文化附属组织吗?”

臧曜对此的回答是——“不,曜字传节是一个独立的社会机构,且日后无论理事长是谁,法人代表都会是我的高徒。”

至此,全场哗然。

“恒楚文化父女分家”的谣言历时一整年的轰轰烈烈、口诛笔伐,终于以石锤落下帷幕。

同时,对臧曜关门弟子的猜测,在美术圈掀起另一轮舆论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