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高更与梵高_06
郗雾站在镜子前盯着看了许久。
九月,天气稍凉，她却还是露腰小吊带配阔腿长裤的穿搭，头发松散地扎着，嫌麻烦才在脑后挽一个揪。
直到床上的手机响起英文歌,她才回过神来。
“喂？乔妹。”
“……”
“好,我知道了。”
乔火高二开学就直接去巴黎美院了,这次回来是特地给郗雾过17岁生日的。
酒店订在了浅岸。
本来都和司洛林说好了一起去浅岸名义上缅怀故乡实际上满足她想要约会的死心，但司洛林听说乔火回国了，就没提这事。
其实……三人行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这只是郗雾心中不成器的理想生活——左手暗恋的男生，右手最好的闺蜜。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她莫名觉得有点温馨……嗯……虽然还是奇怪,仔细想想还有点诡异……
但是她从小就有数不胜数的怪点子，而思想决定行为，导致她有了许许多多奇怪不能为常人所理解的“行为艺术”。
但那是小时候,年龄稍长后，她做这些事情的勇气早就成倍下降了,尤其之前南评私高的事过后,虽然当时积极地反抗了，但或许是因为刻意淡忘的原因，她有了一些后怕，以及潜意识里对类似事件的敏锐嗅觉。
只是这份敏感带给她通透的同时,还带来无尽的怯懦与失望。
于是选择性地刻意规避、刻意淡忘，做一个聪明又不聪明的局外人。
司洛林只是知道了乔火特意回国陪她过生日的事情,于是不动声色地主动找了离开的理由,理由正经又非常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好尽量不去妨碍郗雾和乔火叙旧。
烦死了,小姐妹的礼物有什么好看的，又没他的有新意。
他烦的要死，越接近她生日那天就越发不开心，本来班里敢和他说话的就少，这几天就连死皮赖脸、毫无情商、钝感力爆棚的周木锵都突然情商暴涨，离他老远。
但是她们很久没见了，所以生日终归更希望和朋友一起过。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他不得已这么安慰自己。
毕竟在她心里，你甚至不一定排的上号，而乔火是谁？那是她真正的发小，怎么可能是你这个早被遗忘到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前任竹马”能比的？
但他又不可避免地如此难过道。
所以要小心翼翼地勾引，不然在她还没心动之前就让她察觉了自己心思，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终于愉快地找到了钻出牛角尖的坦途。
最后，他把这些没出息的弯弯绕绕云淡风轻地掩饰在日常混蛋的笑容下，以致在郗雾眼里，他只是又去国外丰富自己个儿经历罢了。
一些宇宙学方面的，还有一些量子纠缠方面的，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说是有物理学家找到了证明量子纠缠的新角度，这对司洛林来说是不可能错过的大事，而他一贯是个拿着帆布包说走就走的行动派。
提前告诉了郗雾一声，顺便把郗雾家的钥匙给了她。
于是郗雾才知道，司洛林这家伙不是和她开玩笑的，他真的把她在浅岸的那个房子买下来了。
于是她也知道了，郗文容真的在来了洛朗后，把浅岸的房子卖了。
她拿着钥匙时，心情很复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洛林已经走了。
他的微信头像是万年不变的纯黑。
郗雾点进去三次，但最后还是没发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了。
突然又开始心疼他。
可是明明没有任何理由不是吗？
连逻辑都没有。
最后只能归咎于人际关系真他么难搞。
至于褚颜午和温优度知道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机场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是后来周木锵听说了之后骂了司洛林三节课，哭着骂的，因为这种小道消息司洛林竟然不通知他，他气死了。
不过第二天应该是求了家里，所以一大早也走了。
在天文这件事儿上，周木锵的热情不比司洛林少。
走之前那个晚上，惯例把她拉出去夜跑，在她愤懑的眼神里给她提着运动鞋跟她后头。
司洛林体力很好，绕着那几条街跑一圈下来都不怎么大喘气，最后还能把每天都累瘫的郗雾背回来。
而且脚步从来很稳。
郗雾不知道怎么，伏在他背上，手勾着他脖子时，那刻会特别特别安心。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爽又别具一格的松木味儿，偶尔是清凉的薄荷味儿。
她喜欢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他在路灯下线条优越的脸部骨骼。
然后搂紧他，闭上眼睛：“司洛林我睡会儿。”
他刚开始那阵总说“好”。
后来不大看得惯她，当然也可能是真面目露出来了，就说“你猪啊”。
但郗雾不管，仍旧睡，他也仍旧背，走得也仍旧稳。
路灯下，他们心有灵犀的分享安全感。
然后在郗雾上楼洗澡的时候，习惯性收拾了一下客厅，最后拎着袋垃圾就走人了。
他永远那么干净利落。
你总能在某些时候觉得自己看透他了，但某些时候又觉得自己对他的认知是错的。
他的世界好像与每个人都无关。
郗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楼下已经黑了灯，整个房子就她一个人，就她一个人的房间亮着灯。
某一瞬间，一股没来由的荒凉席卷了她。
她原本是怕黑的。
但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开始怕司洛林不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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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雾的请假申请一通过，她就买了高铁票直奔浅岸。
她快想死乔火了！
世音高中就没一个互相说垃圾话的女性朋友。
苏绯算朋友，但她说的话题郗雾没有几个感兴趣，只是单纯觉得她人还不错，所以愿意多说几句。
只是很多时候，她精致的个人主义总是让郗雾觉得与她有着深深的距离感。
至于驼柿。
太现实、太骨感、太清醒。
这样的人，郗雾只能尊敬。
而答尔文……
算了，女神面前，她姓怂。
于是只敢每天点点赞。
而且现在她天天和司洛林待在一起，很舒服，更加懒得交朋友，她本来也是不喜欢社交的性格。
也不对，其实……温优度也可以……
郗雾想到这个的时候，猛得一惊，她什么时候把温优度这个高贵冷艳的傲娇大小姐当作朋友了？
不对不对！这是错觉！
郗雾猛得摇了摇头，撑着下巴看高铁窗外飞驰的车水马龙。
晚霞在天边睥睨，金色的光透过玻璃撒到她的手背上、绘本上，分解成丁达尔效应，她总是觉得，阳光透过玻璃，碎在书本上的金色折光是孤独的。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它平常得像今天没吃的早餐。
或许是阳光太好了、或许是手机拿着不知道该点哪个软件、又或许是一周的课程让她产生了疲惫的感觉，此刻突然的松懈，让灵魂不适应，又或许，是突然一个人踏上故土的此刻，油然而生一种复杂的情感，于是后劲袭上来，把她整个人的多巴胺蚕食殆尽，此刻陷入一种怅惘的迷茫里。
然后不可自拔的想到司洛林。
郗雾的长发稀稀拉拉撒在肩头，林绿色的吊带背心裹着她的上半身，在阳光下有种文艺片女主角的氛围感。
她总喜欢穿这种轻松的吊带，在家搭热裤，在外就配条休闲长裤，松松垮垮地不被拘束，自由、傲慢、潇洒。
所以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秉持一种生活理念：无论活成怎么样，无论生活给你多少磨难，你就潇洒点，剩下的就当生活在放屁。
所以她社交的原则永远在精不在多，她不想把任何精力浪费在社交里，她很少拥有孤独，因为她有需要死磕的美术，也有需要保护的妈妈，更幸运地遇到了她的灵感缪斯还有最重要的人生导师臧曜。
人生富足，别无所求。
所以对曾经的她来说，此外的其他一切，比如说爱情，这是最不重要的东西，遇到了就轰轰烈烈一场，荷尔蒙消解了就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她在其他小女孩还陷在言情小说塑造的乌托邦里的时候就思考过婚姻，并且得出了答案，那就是随遇而安，她对另一半没有多少要求，爱她的同时尊重她就行，但要胆敢妨碍她的梦想，她可以轻松地丢掉。
是的，在对待美术的态度上，她自私得像思特里克兰德。
傲慢的天才，无礼的人类。
乔火和她说，她这么想，是因为她压根没遇到那个喜欢的人，“说的好像没有条件，其实全是条件。”
什么条件？把不爱的人拒之门外的条条框框。
“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丢盔弃甲、是舍掉所有理智、是心里想一套但见他的时候又是另一套，郗雾，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压根不可能理智。”
“如果在一段感情中你从始至终都是理智的，那说明你并不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是让你把所有的感官跟着情绪放到最大，他给你最大的勇气，他也让你有最大的改变。”
“其实不管一段爱情最后成功还是失败，受益的永远是自己，所以永远不要怕无法驾驭爱情。”
“爱情不是用来驾驭的，是用来享受的。”
那个时候郗雾觉得好笑觉得不解，她笑话乔火没谈过恋爱的却比谁都懂比谁都像感情大师。
“少看言情。”郗雾还要纠正她，“真要这么说，那些骗财骗色的又怎么说？人财皆空也叫自己受益？”
“那怎么是爱情？那是犯罪，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在一起的基础都不是爱怎么叫爱情？掺杂利益的是婚姻，只有爱的才叫爱情，结婚证也从来不是爱情的证明，多少人混淆了这一点，所以造成社会凉薄的现象。”
可能乔火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不懂，只是转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