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雾搓手取暖的动作一顿,看了眼老头幸灾乐祸的样子,撇撇嘴,低下头,“哼”了一声,不说话了,静静地开始搓脚丫子,掰着白皙的脚丫子,不知道怎么,心里一下子哽了哽。
“哦。”
老头子看她不说话了,知道她伤心了。
于是兴致更高了,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司家那丫头之前属意我外孙女做儿媳妇,想要未来搞个上流社会贼流行的商业联姻玩玩,但我就那么一个外孙女我能轻易答应吗?我就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那小子的脾性。”
“然后呢?”郗雾恶狠狠地问,言下之意是你快闭嘴我不想听了。
“他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什么话?”
“我只想要月亮,哪怕淹死太阳。”
郗雾愣了一会儿,这么执着?
“那怎么会又闹出联姻这事呢?”郗雾嗤了句。
“他不知情。”
“啊?”
“那场饭局他本来挺礼貌的,直到一谈到这事,看了眼他妈之后,气氛就变了。当场撂了句‘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就直接走人了。”
郗雾一愣:“那你们家岂不是很尴尬?”
臧曜点头:“是咯,不过我不尴尬,我闺女和我外孙女挺尴尬的。”
“你为什么不尴尬?”
“不喜欢硬凑才是真尴尬,提前说清我反而觉得那孩子磊落。”
郗雾佩服的:“不愧是你啊老头儿,这年纪能有这心胸,像你这样的老头子可不多了。”
臧曜无视了她话里的大逆不道:“后来我找了他聊天,他倒是先和我道了个歉。”
“他后悔了?”
“不是,他是为当时年轻气盛驳了我的面子道歉的。”
郗雾看向他,关键词抓到:“你的面子?”
臧曜点头:“嗯,向我个人道歉,不是给臧家道歉,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他是个有个性更有脑子的人。”
和臧曜道歉,是因为臧曜是那场饭局,除他外,唯一不带商业目的来的,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真诚为何物的人,驳了一个理解他的人的面子,他觉得应该道歉的。
至于其他因为利益而互相算计、互相捆绑在一起的人,连认识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说白了,司洛林这个人啊,很聪明,也很有原则。
但换句话来说,也相当偏执。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会不想结婚,他问我婚姻是人生必须走的流程吗?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让他人来定义自己的事情?”
“然后我说确实不是,人生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说对啊,有些人就是只喜欢月亮,你杀了月亮和他说太阳比月亮更好,这本身就是个谎言,也是在干涉对方的自由,哪怕太阳再耀眼,对于月亮信徒来说也是冒犯。”
“那他的月亮呢?”郗雾心里酸酸的问。
“他说他的月亮十几年前去世了,绝症。”
郗雾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不,酸死。
“那婚订成了吗?”
“当然没有,为师也是个要脸面的好不好?我能让我外孙女受那委屈?”
“那你当初干嘛同意商业联姻?”
“死丫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事是我闺女做的主,我事先又不知道。”
“老头,你好马后炮。”
“哼!”小老头傲娇擡头。
“可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呢,你俩一老一少还私下暗度陈仓洗钱呢……”
“你没分到赃?”
“分到了……”
“那就闭上你叽叽歪歪的小嘴。”
郗雾:“……”
说来也是奇怪,郗雾偶尔喊喊师父,大多数情况下都喊的是老头、怪老头、臭老头这种称呼,倒确实是很少尊称他一声臧老。
毕竟当时和他一见如故,有的时候相互吸引的灵魂,在交流中很多时候也是仅仅交流着互相吸引的那份热爱,倒是真的没有多在意过对方的身份、背景和过往的一切。
郗雾喜欢和她师父待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感觉很放松,哪怕是一点不尊老爱幼,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年龄、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仅仅交流着吸引两个人的那个“纽扣”。
不用交换联系方式,不用交换身份背景,不用交换对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
所以郗雾没有那个问的意识,对方也没有主动说的必要。
这几乎是一种太过舒服的关系。
舒服到比和郗文容待在一起,还要再放松一点。
以至于郗雾真的快忘了,其实这个世界的偏见仍旧存在,只是遇到了那么一个可以无所顾忌说话的人,哪怕对方年龄比她大上好几轮。
只是因为两个人有相同的艺术理念,所以身份上的一切,均被彼此心有灵犀地进行无视。
师徒吗?更多的像是跨越年龄的莫逆之交。
“为师又不是那种小气的老头。”老头低头啃着月饼,一头银丝用黑色的小皮筋扎了起来。
郗雾一口月饼噎在腮帮子那,鼓鼓的,眨了眨眼睛。
老头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了?你这眼神是在质疑为师吗?”
郗雾还有求于人,不敢说“要不然呢”,但也不愿意说敷衍他的客套话,于是干脆闭口不谈。
臧曜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月饼,师徒两个坐在两张沙发上,画面温馨而和谐。
等臧曜吃完一个鲜肉月饼,郗雾才开始提醒他:“亲爱的师父父……”
“嗯?”
“听说臧彧的成绩很好?”
“你消息是灵通的。”
“他什么时候放学啊?”
“他要上晚自习。”
“哦,这样啊……”郗雾拿着手机在刷微博近半年的时事,她以前打开微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一眼答尔文的微博,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热搜,更何况是热搜上那些与民生有关的实事新闻,“他当年高一的开学考,成绩好么?”
臧曜立刻懂了她的小九九:“两次专栏组第一。”
“哇!那你能给他打个视频电话让他来救我吗?”
臧曜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想了乖徒儿,他今晚有考试。”
郗雾瞬间蔫吧了下来。
“你可以找司洛林啊,近水楼台的,万一他一个眼瞎就看上你了……”
“闭嘴!”郗雾恶狠狠的,随后又嘟囔了嘴,“我才不要呢。”
“为什么不要?司洛林才是世音公认的外挂,而且多好的发展感情的机会!”
郗雾白眼一翻,撇撇嘴。
“你懂什么?我才不要妨碍他给死去的白月光守身如玉。”